第65章 再聚長沙
“勝九，五年前我就應該找你的。”司博喝了一口茶，對著坐在他對麵那個黑瘦的同齡人說道。
“不，那時候即便你找我，我估計也沒臉見你。”張勝九搖了搖頭。
倆人自從在洛杉磯一見，已經有七年未見了。過去的五年，張勝九在牢獄中度過，為此，司博一直心懷愧疚，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當時能做些什麽，但至少作為朋友，可以為張勝九提供一些精神甚至物質上的支持。
這次趁著去廣州出差的功夫，司博決定高鐵南下，先到長沙與張勝九敘敘舊，再南下廣州。
司博一直覺得，他與張勝九是屬於那種哪怕多年不見，一旦見麵，卻依然很有默契的朋友。曾經，他認為吳止戈才是自己的莫逆之交，但這些年倆人之間看不見的隔閡似乎有擴大的趨勢，盡管依然經常見麵，而且吳止戈給他表麵上的感覺溫暖依舊。
“你知道嗎？五年前地球腦震**事故發生的時候，我曾經聯係過你，但你手機沒打通，後來找了吳止戈，他告訴我你在莫斯科出了事，但沒有生命危險，我才放心進去的。”張勝九笑著說。
經過一段時間的恢複，他覺得自己已經完全可以重新融入這個五年後的社會。他原本想聯係吳止戈，對他表示感謝，但當司博來電，說要來長沙一趟時，他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先見司博。他的潛意識當中認為，見吳止戈之前，先見一見司博，總歸不是壞事。
“哈哈，讓你操心了。我的錯。後來我身體痊愈時看到很多未接來電提醒，也包括你的，但我一個都沒回複，在家靜心休養了一段時間。早知道當時你會陷入大麻煩，應該那時候給你回電。”
“不，不，別往心裏去，一切都過去了。對於你，休養是更加重要的事情。”
“嗯，休養期間，我一直在想著我爸。”司博並沒有把自己看到父親的日記和論文的事情說出來，他不想這時談這麽嚴肅的話題。
“理解，忙碌的時候沒時間，一閑下來，估計就很難不去想......”張勝九歎了口氣，也抿了一口茶。
“是啊......”
倆人又陷入沉重的感情當中。這感情就像是無孔不入的水，一旦發現他們有了時間上的閑暇，便迅速的鑽到這些縫隙當中去。
“話說你的父母有消息嗎？”沒過一會兒，司博問道。
張勝九便把劉基業給自己留下的那封信跟司博說了說。司博聽完，呆了半晌，才充滿同情的看著張勝九：“沒想到你跟那個劉基業還有這樣的淵源，他對你真是不薄，但凡他沒出事，巔峰集團都不會那麽對你打擊報複吧。”
“嗯，我之前也不知道他竟然被我父母救過命。不過，這都是過去的事情，換個角度，如果我是巔峰集團的人，對於劉基業的死肯定也會無比憤怒，不會善罷甘休，肯定要把星際覓航和張勝九繩之以法的。”
“你能想通就好，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不過，這樣看來，你找到父母的希望也很渺茫了，對吧？”
“何止渺茫......”張勝九惆悵的說：“我覺得他們是否還活著都是個問號。”
“你還是要有信心的，不知怎的，我是一直都覺得我爸還活著。”司博認真的說。
“嗯，但願如此，我也希望我爸媽還在人世。”
“隻要有這個念想，肯定能找到他們的。”司博笑道。
倆人對飲了一口茶。
“時間過得真快，我們第一次在湘江邊見麵已經是二十年前了吧。”司博望向窗外陰沉沉的天，感慨道。
“是啊，還記得那次我們聊了很多，我還有些不好意思，陳老師對你的態度有些咄咄逼人。”
“不，不，挺好的，陳老師人很直爽，這點我非常喜歡。他當時的觀點對我們來說是很好的提醒，沒有他的對衝，我們恐怕容易走極端，或者被不懷好意的人利用。而且，我們對他的觀點也有影響，五年前我們在聯合國為安理會會議開準備會，他就代表我們學術界去了，並且發揮了關鍵作用。”
“是啊，他對得起’國士無雙‘這四個字，可惜這兩天身體不太好，否則我也把他叫來一起喝茶。話說當年那個安理會會議到底開得怎麽樣？我這些天把當時的新聞又回顧了一遍，發現都是些空話和外交辭令，這五年間似乎沒有再針對太空環境保護和太空垃圾治理這個專題開過安理會會議，是不是沒有實質性進展？”提到這個，張勝九關切的問道。
“唉，是的，五個常任理事國分為兩派，我們和俄羅斯一個觀點，美英法一個觀點，我們誰也無法說服誰。五年來，這一點並沒有變過。”
“嗯，我看了報道，咱們認為要綜合治理，在各國地位平等的前提下一邊控製發射，一邊治理存量太空垃圾，他們卻認為他們有比較優勢，想讓他們成為太空的主宰，所有人都找他們提供服務。”
“你這個總結十分到位，這是我們斷然不可能同意的，即便不是為了我們自己，為了世界上沉默的大多數國家，我們都不能答應。這就是太空霸權。”
“是啊，但是問題在於，你們，不，我們沒法說服他們。這五年，他們又一股腦往天上打了多少顆衛星？空天鏈路和遍曆蒼穹兩大星座都已經完全建成了，加起來就8萬顆衛星，這還隻是低軌和中軌通信衛星，如果算上其它種類的衛星，比如遙感、導航、應用和特定用途的，得有10萬了吧。這就是咱們麵臨的困境，人家是流氓，先造成既成事實，再討論法理基礎。”
張勝九想到七年前在洛杉磯會場外碰上戴夫和紐斯時，倆人號稱要建成一共8萬顆衛星的星座，自己當時還多少有些懷疑，沒想到竟然真幹成了。
而且，當時倆人還說，未來會發射更多。
想到這裏，他搖了搖頭。
“嗯，我們還有底線，這是我們吃虧的地方。但現有的國際秩序無法去懲罰他們，安理會想形成真正有約束性的國際法，必須要五個常任理事國都同意。其實，關於外太空使用的約定，上世紀60年代前後就有了《太空法》和這個框架下的各種條約或公約，可是幾乎沒什麽用。我是真不希望，人類要碰上比地球腦震**更加嚴重的事故或者災難時，才能真正一條心。好在從民間，從企業界層麵，我們倒還是有吳止戈他們的‘清潔太空’聯盟可以製衡一下，我前幾年應邀去看過他們的太空垃圾清理技術，印象非常深刻，這些年估計又有了新的進步。可是，我們總不能用這些技術把太空裏還在正常運行的衛星或者航天器當作垃圾清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