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論戰來襲
可是，當他遠遠的望見倆人時，主持人已經在催促所有人入座。
司博已經回到了政府官員所在的那一組坐好，而吳止戈，依然在遠處低頭思考著什麽，他的身邊站著好幾個人，垂著手，一句話也不說。
前麵六組的總結發言雖然比上午的例行公事要更加接地氣，也更有新意和深度，但總體來看依然波瀾不驚。
吳止戈是第七個上場，他所在的組所討論的主題恰好是：未來十年的太空環境保護與太空垃圾防治。
”......綜上所述，我們認為，如果再不采取果斷措施，未來十年，也就是在2032年之前，一定會發生讓整個人類都陷入“社交性死亡”的重大太空環境事故，事故的烈度最大可能會是所有外太空的航天器全部摧毀，也就是說，到那個時候，我們再也無法用衛星轉播看歐冠總決賽，用衛星電話從遠洋石油平台上向家中報平安，無法靠衛星導航和通信幫助我們的飛機跨越大洋，更沒法更新我們的數字地圖，因為所有的遙感衛星都報廢了。太空裏不再有哈勃望遠鏡，我們在宇宙中就變成瞎子，而由於航天器摧毀產生的密集太空垃圾場，我們的地球也會因為法拉第籠效應，沒有任何電磁波可以射入外太空，我們在宇宙中就變成了無人可見的孤島。所有我們現在習以為常的一切，其實都不過幾十年而已，可是，一旦失去，我們會感覺倒退了上千年！“
說到這裏，吳止戈有意的停頓了一下。
整個會場鴉雀無聲，都被這番話鎮住了。
”所以......你說的是凱斯勒效應？“台下突然有人提問。
”從原理上來說，可以簡單的這樣認為。但從具體的運行機製上，我們顯然需要做更多的功課。“
”NASA在1978年就提出來的理論，你們在2023年還在提，是不是有些過於拾人牙慧了？“
”愛因斯坦在1925年就提出來的理論，都一百年了，我們怎麽還在用呢？而且，我剛才也說了，簡單來說可以這樣認為，但事實可能沒有那麽簡單。”
那人不再說話。
於是，吳止戈接著說：“所以，我相信在做的各位都是為了推動人類進步才幹航天事業的，誰也不希望十年後我們反而倒退千年，那麽，我們要怎麽做？從現在開始，就應該將太空環境保護和太空垃圾治理放在非常高的優先級上！為了踐行這個理念，我們小組特意利用這個場合，發起全球太空環境保護和太空垃圾治理聯盟，或者叫”清潔太空“聯盟。聯盟的發起人是拂塵科技、秋林格和瑪斯三家公司——我很榮幸他們的創始人薩連科和霍夫曼先生也都在現場，以及這次分組討論中我有緣認識的公司，還有......”
張勝九在底下緊張的聽著，不知為何，當聽到這裏時，他生怕此刻吳止戈把他的星際覓航說出口。
盡管中午在車裏他還表態得挺快，說要加入”清潔太空“聯盟，但現在他分不清楚，到底是因為自己被紐斯和戴夫多少有些說動，還是更年少的時候，受到陳自湘潛移默化的影響。陳老師一直給他灌輸的就是”無腦發射“的概念，認為太空足夠大，根本沒必要去刻意的保護什麽”太空環境“。
他有些搖擺。
不過，張勝九突然覺得挺有意思，陳老師當年說得很明白，他的學術觀點是為了平衡整個中國學術界的觀點，為國家爭取更多利益，而現在，眼前的兩家美國公司似乎跟他秉承類似的觀點。這樣一來，美國公司的利益與中國國家利益達成了一致。
看上去是個十分奇妙的平衡呢。
就在吳止戈要繼續往下說時，一個瓷瓷的聲音將他打斷：”我抗議！我們下午的分組討論總結發言是為了大家共同的福祉，而不是某個小團體的利益！“
吳止戈一愣，循聲望去，卻迎來一個人的身影。這人手裏握著一隻無線麥克風，迅速竄上舞台，衝到主持人身邊。
司博在下麵也愣住了，緊張的盯著這個光頭的行為。
張勝九在驚異當中，認出來，這個人就是剛才茶歇的時候跟自己和紐斯搭話的戴夫。
還沒等吳止戈進一步反應，戴夫接著向主持人發問：“我要求暫停他的發言！他嚴重影響了這個論壇的專業性和客觀性！”
主持人顯然也沒料到會發生這種事，看了一眼吳止戈，又看了一眼戴夫，兩眼直轉，身子略微發抖，手出於本能的握著話筒，卻發不出聲音。
還是第一排的NASA官員比較有經驗，第一時間跳上舞台，擋在吳止戈與戴夫之間，麵對著戴夫：”戴夫先生，您未免有些過於性急，能否等吳先生發言完畢再上來？“
”不行，作為論壇的主題演講嘉賓，我有權要求論壇保持基本的公正！這個吳......止......戈都不是上午的演講人，現在卻試圖綁架議程，我認為他在嘩眾取寵並在此提出嚴重抗議！“戴夫對吳止戈的名字發音得不太熟練。
”那你希望論壇怎麽做？“
”很簡單，讓他停止發言，按照日程，他發完言之後，第八個小組總結，也是最後一個小組總結，應當由我代表我們組來做了。“
”所以你是希望提前發言？“
”是的，前提是他停止發言。“
”這個我們做不了主，我們沒有任何理由製止他發言。“
”沒事，讓他發言吧。“吳止戈發話了。
在剛才的錯愕之後，他似乎恢複了平日的冷靜，此刻表情淡然，眼神裏看不出真實的情緒。
這句話讓這個調停的NASA官員和主持人都長舒了一口氣。
在潛意識中，他們都是希望吳止戈讓步的，都不想看到衝突發生。息事寧人總是好的，尤其是這個決定不需要自己來做的時候。
而且，在他們有限的幾十年生命裏，他們見證過了很多次中國人與美國人的對峙，都以中國人讓步而告終。
看來，這次也不例外。
司博也鬆了一口氣，放下了攥緊的拳頭。
”畢竟在別人的土地上，該妥協還是要妥協......“
他不希望自己參與舉辦的首次全球論壇以衝突結尾。
張勝九則有些看不過眼，心中忿忿不平：“這小子原來是個銀樣蠟槍頭，別人一上來就慫了，虧得中午在車上還信誓旦旦下午要搞事，這哪是要搞事的樣子。怕什麽？你又不理虧！”
他有些後悔之前一時嘴快，說要加入吳止戈的“清潔太空”聯盟了。
發起人這麽軟弱，這個聯盟能有什麽好下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