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護他周全

阿思被修麟煬的這一句直接問懵了。

在接下去的三個時辰又兩炷香的時間內,她做了無數次試探,終於得以確認,修麟煬果真什麽都不記得了。

就連智商都變得如同一個六七歲的孩童的一般。

姓甚名誰,家住何處,統統不知道。

唯一能確認的事就是,他認得阿思。

雖不記得她叫什麽,卻清楚的知道,她與他是有關係的。

並且除了阿思之外,他誰都不要。

她若不在,他水也不喝,飯也不吃,倔得像頭牛!

便是連大夫要診脈他都死活不肯伸手出來,非得要阿思在他身旁好言相勸,連哄帶騙的,他才能聽話。

然而,大夫診了脈也未能說出個所以然來,隻說‘約莫是腦內積了淤血。’

約莫!

阿思無聲歎息,“那,腿又是怎麽回事?”

“興許也是與腦內淤血有關。”

興許!

阿思隻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看來修麟煬的情況,還是得宮裏的禦醫去想辦法!

大夫退下了。

屋子裏便隻剩下了阿思與修麟煬二人大眼瞪小眼。

“你叫什麽名字?”打破沉默的,是修麟煬。

俊俏的五官沒了從前的冷峻,換上的是一副溫和好奇,又略帶試探的樣子。

這種表情出現在修麟煬的臉上,阿思真是不習慣。

眉心微沉,沒好氣的應了聲,“連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有臉問我?”

話一出口便後悔了,她不知道自己為何這般煩躁,可對著因為救了自己而失憶癡傻的修麟煬,絕不應該是這種語氣。

修麟煬略委屈的嘟了嘟嘴,低著頭看著麵前的被褥,小心翼翼地問,“那,我叫什麽名字……”

看,連自己叫什麽都不記得了。

阿思深吸了一口氣,“你叫修麟煬,是郯國堂堂淮南王,記得嗎?”

修麟煬很認真的想了想,搖了搖頭,抬眸看向阿思,“淮南王,很厲害嗎?”

雙眼,不再如從前那般深如墨潭,而似一汪泉水,清澈見底。

被他這樣看著,阿思的心情也莫名平和下來,淡淡一笑,“恩,很厲害!淮南王是這世上,最厲害的人。”

他眼底,有一閃而過的驚喜,可是很快就被失落代替,“可惜,我如今一點都不厲害。”

一邊說著,一邊捏了捏自己的兩條腿,一點感覺都沒有。

“會好的。”阿思柔聲安慰,“等回了京,宮裏的禦醫一定能治好你。”

“真的?”眼神天真。

阿思點了點頭,“真的。”

“那你會一直陪著我嗎?”

聞言,阿思猛地一愣,對上修麟煬那雙期盼的眼神,狠了狠心,搖了搖頭。

“可是我想你陪著我。”他眉心微蹙,耍起了性子。

阿思隻覺得好笑,“可你連我叫什麽都不記得了。”

“我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了,可我知道我希望你能一直陪著我,這說明,你對我很重要!”

什麽都能忘記,卻忘記不了對她的依賴。

阿思一時無言以對,輕咳了一聲,便站起身來,“我去給你弄些吃的來。”說罷,也不理身後的呼叫,推了門就出去了。

‘你對我很重要!’

嗬。

這種話,也隻有失憶的他才會說得出口吧。

忽然間,一絲血腥氣飄入鼻腔。

阿思猛地停了腳步,拋開一切思緒,整個人都警覺了起來。

眼下,天色已暗,醫館內的人大多都睡去了,理應是安靜的。

可,安靜過頭,就成死寂了。

加上這淡淡的血腥氣,阿思肯定醫館是出事了。

腳步慢慢往後退,她一貫警覺,就算方才跟修麟煬聊天一時大意,也不至於聽不見外頭的任何動靜。

除非,對方是專業的,能殺人於無聲。

而一個小小的醫館,惹不來這麽厲害的仇人,那對方是衝誰來的,顯而易見。

見阿思回來,修麟煬頓時驚喜起來,衝著阿思燦爛的笑著,卻見阿思冷著眉眼,一言不發的上前。

“怎麽了?”就算是智如孩童,修麟煬也感覺到了緊張。

可阿思還來不及說上一句話,外頭便是一陣陣破風聲傳來。

她抬腳,挑起麵前的四方桌,外頭箭雨洶湧,隻聽‘篤篤篤’的聲音不斷響起,阿思俯著身,貓在桌後,側過頭看向修麟煬,**的他神色緊張,眼眸中卻絲毫沒有懼意,唯有擔憂。

他擔心她會受傷。

就在這時,箭雨停了。

不多久,房門被人踹開,一群黑衣刺客衝進了屋內,看了倒在一旁的四方桌一眼便衝到床邊,對著那高高鼓起的被褥一通狂砍。

可那被褥之下,哪裏有半個人影。

“喂。”頭頂忽然傳來一聲喚,幾名刺客抬頭,就見阿思正蹲在房梁上,雙手負於身後,正衝著他們笑,“找人?”

如此囂張,惹來刺客不悅,隻見他們一躍而起,揮舞長劍便朝著阿思襲來。

熟料阿思負在身後的手忽然抬起,手中竟是握著十數支箭矢,朝著刺客揮擲而來。

一眾刺客皆是一驚,當下便有兩人被箭矢射中了要害,而其餘幾人也停下了進攻的勢頭,轉而落地,揮劍抵擋開箭矢來。

不料阿思也跟著落了地,身形輕巧翻轉,腰間匕首拔出,隻見幾道銀光閃過,屋內一片寂靜……

第二日,天還未亮,醫館外頭便已是圍滿了人。

有衙役進進出出,抬出不少屍首,嚇得百姓紛紛捂住了嘴,生怕被這血腥的殺氣給衝撞了。

“是獄血教的人。”暗影自醫館內走出,看了束風一眼,“都是被割頸而死,應該是阿思做的。”

束風微微點頭,轉而看向追風,“可有蛛絲馬跡?”

追風搖了搖頭,“你也知道阿思的本事。”

那丫頭第一次逃走,若不是被墨潭暴露了蹤跡,哪裏會被爺尋到。

如今,她帶著爺一塊兒逃走,便是連個頭發絲兒都沒留下,更別說是什麽腳印之類的。

束風眉心低沉下來。

狩獵大會那日,爺特意將他們三人留在王府之內,是為了防著孤星城會趁爺不在去搶於青。

可誰曾想,孤星城沒來,爺這邊倒是遭了難。

好不容易從慧明那得知了消息,匆匆趕來,竟又是被獄血教的人搶先了一步!

“有阿思在,爺應是無事的。”暗影在一旁寬慰。

醫館內尋了一圈都沒有尋到爺跟阿思的任何蹤跡,至少說明他們二人並未被獄血教所傷。

阿思身手了得,就算爺如今仍是昏迷不醒,她也能保護爺的周全。

暗影的話,令束風微微點了點頭,爺跟阿思在一塊兒,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吧。

“可你們說,爺如今的情況,阿思會帶著爺去哪兒?”追風問。

束風看了追風一眼,“咱們能想到的地方,獄血教的人也能想到。”

“我這就命人蹲點各個大小醫館。”若恰好遇到獄血教的人,至少也能保證爺跟阿思的安全。

束風點頭,就聽暗影道,“阿思應該已經察覺出來,京內不安全。”狩獵大會的殺手,根本一開始就不是衝著皇上去的,否則也不會又派人來刺殺王爺!

“派人蹲守淮南城!”束風下了令,暗影點頭,便是飛身離去。

京內不安全,是因京內有人想要了爺的命。

可,淮南城不一樣,淮南是王爺的地界兒,淮南城更是爺的大本營,沒人能在淮南城裏動爺一根汗毛!

阿思應是會將爺送去淮南城的吧。

可正如束風方才所言,他們能想到的,獄血教也能想得到。

而獄血教能想到的地方,像阿思這般惜命的人,怎麽可能去冒這險呢?

阿思自問沒這個能耐,能以一己之力對抗一整個殺手組織,這次的殺手雖不足十人,可下次來的,說不定就是上百人。

所以,還是低調的好。

淮南城距離京都何止千裏,她帶著修麟煬,目標那般大,實在是沒必要招搖。

所以,阿思根本沒走。

殺了那群刺客之後,她便帶著修麟煬去了附近的一家客棧落腳。

當束風與暗影追風三人在醫館外小聲說話的時候,她站在客棧二樓的窗戶內瞧得一清二楚。

可,她不能出去相認。

街上除了淮南王府的人之外,還有獄血教的人。

街邊那個賣糖葫蘆的商販是,一旁拉著牛車裝作看熱鬧的車夫是,就連那兩個手挽著手,見到屍首抬出便一副嬌滴滴,怕兮兮的小娘子,也是。

更何況,她與修麟煬的行蹤,應當隻有慧明知道,慧明昨個兒應當是告訴了皇上亦或是告訴了淮南王府的人了。

可那群殺手,比束風他們要來得快,這其中是出了什麽岔子?

是皇上身旁有人要修麟煬死,還是淮南王府出了奸細?

在這一切都沒有弄清楚之前,她決不能就這麽輕易的將修麟煬交出去。

阿思關上了窗戶,回眸看向此刻正躺在**,安穩熟睡的男人。

想著他昨夜一個勁的朝著要她脫了衣服,要檢查她有沒有受傷的樣子,心口一絲暖意便這麽**漾開來。

就算是為了落崖那日,他最後的一個擁抱,她如今也該護他周全的。

畢竟,他曾將她,看得比他自己的性命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