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生歸巢

護城河被鮮血染紅,烏鴉盤懸空中,叫聲哀嚎又悲慟。

河邊的屍身不斷放大,放大。

最後定在那沾滿血汙的黑色錦旗上,上麵赫然一個大字:楊。

“不要,不要!爹爹!!”

楊月凝滿頭大汗地驚坐而起。

睜眼回神,看到的卻是自己出嫁前的閨房。

楊月凝難以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也未能摸到本該布滿臉頰的傷疤。

她直接就怔了住。

自己這是……

丫鬟平昭愧疚地合上房門,自責道:“小姐,奴婢吵醒您了。”

“平昭……”

楊月凝頓時淚盈滿眶,前世刺入平昭胸前的那一劍她還曆曆在目。

如今平昭活生生地站起來,楊月凝竟一時不知作何反應。

她連忙偷偷抹去眼角的淚水,搖了搖頭:“無妨。出什麽事了?”

“還不是您那位好義妹,也不顧著您身子不爽利,偏要邀您去前院招待客人。”

見楊月凝臉色有變,平昭恍然以為自己說錯了話,連忙改口:“小姐,奴婢是與她們說過的,您還在調養身子,但她非說您得出麵才好,否則總歸是會讓人瞧不起咱們將軍府,說咱們毫無禮法的。但奴婢心覺她就是在胡言!”

楊月凝仔細聯係平昭所說的話,才接受了自己已經重生的事實。

一時間,前世的仇恨漫上心頭,楊月凝長舒一口氣,笑了。

如今鬥轉星移,竟真的讓她重來一遭。

沈宜年,溫安雪,你們的報應來了。

在前世,今日算是她和溫安雪關係的一個轉折處。

那時她已把沈宜年救回,也被溫安雪偷了玉佩。

楊父的舊日戰友專門攜子登門拜訪,恰好楊父帶著長子楊潯出門在外,便理應由楊月凝來招待這位客人。

但溫安雪似是有意安排,尋了幾樣楊月凝皆不擅長的技藝來比試給外人去瞧,造就了一陣堂堂將軍府嫡女本事還不如養女的傳聞。

門外那丫鬟瞧見平昭又推開了門,依舊似夾著火:“奴婢們也都知道大小姐心氣高,故而也隻是來通知一聲,不強求大小姐真能出麵,免得大小姐再怪奴婢們的不是。”

話裏話外不過是說,楊月凝所謂的身子不爽利是假的,故意裝病不願前去才是真的。

這丫鬟楊月凝也認得,她是姨娘柳豔院裏的丫頭青柳。

溫安雪與柳豔是如何勾搭在一起的,楊月凝也不大清楚,但大致能猜出些門路來——這二人算是各取所需。

楊父常年不在京中,楊老夫人也恰好不在府中時,府中說的算的大抵還是柳豔這個唯一的姨娘,溫安雪十分需要這個靠山。

楊老夫人向來不喜楊月凝的娘親,也就不喜楊月凝。

溫安雪是她在多年前撿回來收養的孫女,極為得寵,柳豔還指望著她在楊老夫人麵前美言兩句,助她早日扶正。

平昭一時心急,反駁道:“小姐才不是那般的人!”

“這裏幾時輪得到你說話了?”

青柳白了平昭一眼,抬起胳膊便要動手打平昭一記耳光。

巴掌就要落下時,青柳驀然察覺出一絲外力,正在緊緊握著她的手腕!

“你把我當什麽了?”

楊月凝冷嗤一聲,甩開了青柳的手:“我的人,輪得到你來動手管教?爹爹不在府中,這將軍府便是我說了算,還輪不到你們這些外院的放肆!”

青柳吃了痛,這一甩差點跌坐在地摔個啃泥,別提是有多狼狽。

她抬眸,隻見楊月凝端身佇立,神情肅穆,周身有一種她不敢輕易冒犯的威嚴。

恍然間,青柳差點以為自己看見的人並非楊月凝,但楊月凝的樣貌並無變化。

青柳登時就露了怯,連連點頭:“大小姐說的是!大小姐說的是!奴婢明白了,奴婢這就退下,不打擾您休息了……”

人走後,平昭不平地冷哼一聲:“真是個欺軟怕硬的東西!小姐今日著實硬氣,免得她們再趁著將軍不在來欺負您!”

楊月凝苦笑兩聲,意味深長地拍了拍平昭的肩膀:“我也不會再讓她們欺負你半分。”

她畢竟是將軍府的嫡女,那些人除了陰陽怪氣些,也真不敢讓她受太大的委屈,這些刀子,大多還是插在了她親近之人的身上,代她受過,代她咬碎了牙。

這一次,她不會再讓親近之人受苦了。

平昭抿嘴一笑,乖順地點了點頭:“那奴婢就多謝小姐庇護了!您還在休息呢,奴婢扶您回去休息。”

楊月凝卻是一抬手,道:“不必。今日來的是父親曾經同生共死的故友,讓一群外人招待,會顯得我為人太過冷血。”

“那……好吧。”平昭總歸是有幾分擔心,但還是隨了楊月凝的意。

楊月凝前世並不是未出麵,而是在溫安雪的安排下,成了那個極其不中用的粗劣陪襯。

想起往事幕幕,她眼底恨意再次上湧,正想著該如何應對日後的種種刁難,不覺間險些與人撞個滿懷。

她急忙俯身施禮,抬眸見到俊朗麵容的刹那,心中不自覺一驚,所有道歉的話都噎在喉嚨間。

再次見到這張似是神袛精工雕琢過的五官,她心裏依然忍不住感歎,怪不得京都各家小姐都為了這張臉瘋狂。

男人目光戲謔望著她,薄唇緩緩揚起一絲痞笑,整個人洋洋散散透著一股子紈絝子弟的感覺。

楊月凝一見這抹笑容,立刻不悅蹙緊眉心,暗罵一句:還是那麽不要臉!!!

傅承顏是前往幽州外交的宜安世子,已在京中待了有些年月,算是半個常駐人口了。

楊月凝最常見他出沒的便是些煙柳之地,有時還會碰見他與不同的女子交好。

京中關於傅承顏的傳言左右不過說他吊兒郎當、流連情場,楊月凝前世便覺他是個紈絝之輩,不屑與他往來。

唯恐避之不及。

但偏偏,總有些躲也躲不掉的場合,還得耐著性子給他這個“外交官”麵子,讓楊月凝現在想起都甚是頭疼。

隨行而來的沈副將心思沒那麽細膩,也沒發現兩個人之間的氣氛有些怪異,大大咧咧開口道:

“你就是穆兄的千金?好些年未曾見過你了,竟出落得如此標致,想不到他那凶悍的長相,也能生得出你這麽好看的女兒!準是嫂子長得好看!”

他說著大笑兩聲。

楊月凝和傅承顏完全沒感覺出笑點,隻能陪著露出淺笑,氣氛莫名變得更加尷尬。

最終打破當前情勢的是一陣雜亂腳步聲,溫安雪與二姨娘姍姍來遲,與沈副將說著場麵話。

畢竟沈副將上次到楊府還是十年之前,那時這兩人還查無此人,想讓沈副將與她們聊到一起去著實是太過勉強。

楊月凝細致地安排好了一切,並未給溫安雪留出任何“大顯身手”的機會,寒暄了幾輪,便尋了借口離開。

“小月亮,你該不會還在生氣吧?”

男人戲謔的話音從身後傳來,楊月凝嚇得一怔,捏著掌中骨節憤憤轉過身:“這不是傅世子嗎?這麽巧啊。”

這段過往,楊月凝倒是也記得。

前幾日,傅承顏與沈宜年在演武場比試身手,當初的沈宜年在她眼中就是不曾敗過戰神,卻在這場比試中輸得十分慘烈,頻頻出錯,最後敗於傅承顏之手。

自己前世還為此十分生氣。

“我也不知他竟隻有那樣的身手,才會在演武場上失手傷了他,絕無更多私心。”

傅承顏似乎有些失落地垂下眼眸,冷然沉聲道:“你真那麽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