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相看兩厭
院中已經提前搭好戲台,楊月凝隨著幾位貴女一同落座。
曲兒剛聽了一半,侍女匆匆趕來,在扶瑛身邊耳語了兩句。
扶瑛立刻起身,擺手叫停伶官,同時一道明黃色身影已經跨過門庭,朝著她的方向走來。
絕品布料上的四爪黃蟒栩栩如生,明晃晃昭示著他的身份。
她急忙上前迎接,依著規矩行了官禮,“不知三皇子前來,有失遠迎。”
“禦史大人不必見外。”沈宜年長相清秀,看似人畜無害,此時手持一把折扇,作勢虛扶一下,繼續說道:“聽聞大人生辰,特備薄禮不請自來,請大人勿怪。”
扶瑛聞言也跟著輕笑,微微俯身道:“小小生辰宴,不敢驚擾三皇子,您能親自到場抬愛,下官受寵若驚。”
“不知禦史大人平日裏喜好什麽,所以多準備了一些。”沈宜年揮袖,侍衛立刻意會,將成堆賀禮交給一旁的下人。
兩個人寒暄幾句,園中再次響起款曲春音,他也選了位置落座。
自他進來的那一刻起,楊月凝刀子般銳利的目光就一直定格在他的身上。
看著那張恨之入骨的容貌,她袖中的指尖倏然收緊,尖銳指甲挖得手心生疼,無盡恨意在她胸腔滾滾翻湧著。
她恨不得現在就上去將他挫骨揚灰,前世種種也隨著仇恨不由自主浮現在她眼前。
父親和平昭先後慘死在她麵前的模樣、暗無天日的冰冷地牢、日複一日的鞭刑折辱……
“朕從未見過像你這樣惡毒的女子……”
“想死?你還不配……”
“你也該死了……”
“你的這一切,終於都是我的了……”
沈宜年嫌厭憎惡的神情,溫安雪扭曲猙獰的笑容,不斷在她的眼前交替盤旋。
隨著他再次出現,曾經飽受折磨的傷口也仿佛重新被撕開一般,讓她痛苦地蹙緊眉心,就連呼吸也急促許多。
柳昭音並未發現她的異樣,依舊熱絡挽著她的胳膊,笑意盈盈誇讚道:“妹妹與三皇子早有婚約,今日一見,確是一對璧人、佳偶天成。”
王露鳶見柳昭音出了風頭,也緊忙開口道:“三皇子身份顯赫,日後也要封王封侯,榮耀地位享之不盡,真是一位佳婿人選。”
“月凝妹妹好福氣,得了一門好親事。”周圍幾個人也逢場附和著。
話音落下良久,楊月凝依然沒有回應她們,幾人這才發現她的反常之處。
她似乎並不想談論這個話題,也不是很樂意提起婚約一事。
而沈宜年的心思也明顯不在聽曲上,不斷四顧張望著,好像是在尋找什麽人。
周圍人將他的舉動收入眼底,猜不出究竟是誰有這麽大的麵子,能讓三皇子親自屈尊側目。
思來想去,有人大膽揣測道:“三皇子莫不是在找未來的皇子妃?”
他不置可否,並未回應,目光依舊在女眷中掃視著。
那人心中更加篤定想法,為了討好巴結沈宜年,直接抬手指向楊月凝的方向,諂媚說道:“楊小姐就在那邊,您看……”
沈宜年順著他所指方向望去,臉上神色並未改變分毫,平靜得如同一潭死水。
他隻是輕掃楊月凝一眼,便直接錯開視線,整個過程行雲流水,顯然對她毫不關心。
這兩個人怎麽看都不像有婚約在身的樣子,倒像兩個陌生人一樣。
看到他是這樣的反應,巴結的人一愣,三皇子要找的女眷難道不是自己的未婚妻?
……
臨近午膳時分,一道尖銳陰柔的聲音突然在門庭處響起,打斷了快要接近尾聲的小曲兒。
“皇上有旨……”
眾人聞聲齊齊在席邊叩首,一位年紀稍長的老太監緩步走進庭院,宣讀陛下給扶瑛的皇家恩賜。
很快,幾個小太監搬進來幾盆盛放的純白鮮花,沁人心脾的清新花香立刻掩蓋住糕點香氣。
“呀,這花長得甚是好看,層層花瓣看起來軟綿綿,仿佛雲朵一般,怎麽以前從未見過。”
“此花名為雲梔,乃是北國極寒雪山上的珍貴名花,聽說整整三年隻培育出三株,是前月使臣來訪,專程進貢給陛下的。”略懂一二的人在一旁講解道。
“如此珍奇品種實屬罕見,今日才子佳人聚在一起也十分難得,不如借此機會賦詩助興,各位覺得如何?”
此言既出,眾人立刻積極響應。
願意出風頭的人比比皆是,紛紛站出來表現一番,都想得一個腹有詩書的美名。
其中兩位貴女互相交換一記眼神,而後露出一副假惺惺的笑臉,熱絡湊近楊月凝。
“早就聽說楊小姐才華橫溢,我們姐妹一直想見識一番,今日機會難得,不如您也即興發揮一下吧。”
“我也一直敬仰楊姐姐的才氣,想來姐姐絕不會讓我們失望。”另一位貴女也跟著附和道。
才華橫溢?這四個字什麽時候能用在她的身上了!
聽著兩個人一搭一唱地吹捧她,楊月凝心中冷笑,側眸正望見她們一臉看好戲的表情。
她聲音漸沉,不悅回應道:“你們怕是認錯人了,我沒有這麽好的名聲,也不會吟詩作對。”
見她表現的十分抗拒,兩位貴女興致更濃,互相配合著,不由分說將她從位置上扶起來。
“楊小姐,您的盛名坊間多有耳聞,無需在妹妹麵前過謙。”
“今日可是禦史大人生辰,在座諸位也都是詩會常客,大家玩鬧助興而已,您又何必藏著掖著呢。”
兩個人竭盡全力吹捧她,故意將她形容成才華橫溢的樣子,針對的意味十分明顯。
眾人循聲而望,見她被架在高處下不來台,看笑話的表情絲毫不作掩飾,滿眼譏嘲也直直落在她身上。
在座各位都知道,楊家這位小姐文不成、物不就,大字都不識一二。
除了交好的幾個,大部分人都像這兩位貴女一般,此刻就等著她在大庭廣眾下出醜。
“楊小姐不該出口成章嗎?怎麽嘴巴像是吃了漿糊一樣,遲遲不願開口?”
“隻怕是腦袋裏裝了漿糊吧!”
“她要是會吟詩作對,那莘莘學子豈不都是狀元郎?”
群嘲氣氛被挑起來,哄笑的聲音一陣陣在楊月凝耳邊回**,她神色更冷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