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不安份

靖寶躺在**,卻無半分睡意,思緒又回到顧長平的身上。

如果她沒有會錯意,昨兒那場三堂會審,這人幾次開口說話,都在要緊處,都是在暗中護著她。

隻是最後那一句“離死也不遠”,讓她摸不著頭腦。

靖寶慢慢揉著太陽穴。

為什麽他說會說那樣一句話呢?

這話到底有什麽深意呢?

靖寶實在想不出個所以然,沉沉睡去!

……

顧府,書房。

一燈如豆。

顧長平從淨堂裏走出來,裏衣半遮半掩,長發還在滴著水,露出健碩的胸膛。

齊林拿著棉巾上前幫他絞頭發,顧長平順勢拿起手邊的手,看了半天,沒翻過一頁。

齊林覺得爺有些不對勁,問道:“爺有心事?”

顧長平放下書,想了想,道:“你去淨堂把我換下的髒衣服拿來。”

齊林詫異:“爺要拿髒衣服做什麽?”

顧長平把書一合,“拿來就知道!”

片刻後,齊林一邊拎著髒衣服走出來,一邊嘀咕道:“這衣服是浸了水嗎,怎的這麽重?”

“內裏的東西掏出來。”

齊林一掏,掏出塊尖銳的石頭,放在燈下一看,上麵還沾著點血漬。

“爺?”他大吃一驚。

顧長平用手指沾了點茶水,在染血處抹了幾下,放在鼻下聞了聞,氣笑:“這根本不是人血,而是畜生的血。”

齊林:“爺從哪兒撿來的?”

顧長平:“國子監後院撿到的。”

齊林一頭霧水:“這……”

顧長平扔下石頭,問道:“靖府七爺帶進國子監的下人是誰?”

齊林仔細回憶了下:“靖七爺帶了兩個人,一個是老人阿硯,一個新人元吉。”

這幾天他怕那阿硯認出他就是那夜給靖府送信的人,還故意不怎麽在國子監走動。

新人?

顧長平皺眉又問:“那元吉長什麽樣?”

齊林想了想,“遠遠瞧過幾次,女裏女氣,跟個娘們似的,不大讓人瞧得上。”

顧長平手中的石頭“啪”的一聲落在小幾上,眼中露出深邃,冷冷道:“我就說她不安份。”

這,這,這……

齊林閉上眼,心想:完他娘的了。

原來爺嘴裏的他,是靖七爺。

怎麽又是他?

齊林心裏湧上一股不太好,但極為強烈的預感--爺不會因為在蘇姑娘那邊受了挫,所以有了龍陽之好吧?

他看了眼顧長平的臉色,小心翼翼問:“爺,你道說說靖七爺怎麽不安份了?”

顧長平擺擺手:“這個你不必知道,去歇著吧!”

不必知道?

齊林瞬間風中淩亂了。

他和爺同吃同睡,同進同出,爺從來沒瞞過他什麽事情,怎麽到了靖七爺這裏,就不必知道了呢。

心中鬱結,走的也是一步三回頭。

“齊林!”顧長平叫住他。

齊林一喜,“爺,何事?”

“去和蘇府那邊遞個訊,這幾日國子監瑣事纏身,暫時走不開,見麵的事情緩一緩再說,”

齊林的臉,肉眼可見的塌了下去。

他一走,顧長平走到窗樞前,一把推開。

夜色正深,能看到院裏樹木的輪廓。

他記得前一世,石舜的下場也是橫死,而且死狀極其詭異。

宣平侯府被抄,諾大的府邸落在石尚書手裏,石尚書隨手給了小兒子,做他的別院。

石舜就把他那些粉兒,玉倌兒安置在侯府,整日整夜的尋歡作樂。

有一日月圓之夜,他起了玩興,與新買來的玉倌兒夜遊侯府,在小庵堂附近遇了四姑娘的鬼魂,慌不擇路時,被什麽東西絆倒,倒在一枝朝天的枯枝上。

枯枝將他的身子穿了個對穿,血盡而亡,而陪他夜遊的玉倌兒,當夜就不見了人影。

刑部查了半天案,什麽都沒查到,對外隻得說是被鬼纏了身。

再後來石尚書家被抄,有石舜的下人在看熱鬧的人群裏,發現了那個莫名失蹤的玉倌兒,他邊上站著的人,便是靖府七爺,兩人還低頭言語了一兩句。

前世如此,這一世亦如此。

石舜的死,隻怕與這人脫不了幹係。

顧長平突然回想起在內堂裏,那雙手伸進了掌中時的感覺,微涼,滑膩,軟若無骨。

這樣一雙柔軟的手,竟然半點都不怕沾上惡人的血……

顧長平儒雅的臉上沒來由的多了一分好奇。

她,是怎麽做到的呢?

顧長平長久的站在夜色裏。

……

第二天,刑部果然又派人來察看現場。

數個官員裏裏外外看了大半天,依舊沒找到任何線索;下午,換了另一撥官員再來,還是一無所獲。

刑部的人一走,顧長平立刻做了三件事。

頭一件,便讓人將後院整個封住了,下令任何監生不許私入,違者趕出國子監。

第二件,他將國子監所有教員招來,商議對靖、魯二人的處罰,理由是石舜不因這二人而死,卻多多少少與這二人脫不了幹係。既然脫不了幹係,那就必須罰。

眾教員聚在一起商議了整整一個時辰,決定以往常的慣例來辦。於是二人停了課,各自懲治。

靖寶是七天,懲治的辦法是抄書,罪名是私下相會。

魯平定的罪名更大些,時間是十天,並挨了二十記手心。

第三件,他親自帶著監承沈長庚,以及數位博士去石府吊唁死者。

這般陣仗,自然紙包不住火。

僅僅大半天的時間,整個四九城都知道石尚書的小兒子離奇地撞死了。

那些曾經被他玩弄過的伎女,玉官兒聽到這個消息後,立刻自籌銀子,請有文采的書生將這一樁奇事寫成女鬼複仇故事,並請了說書先生在茶館裏說。

消息傳到宣平侯耳朵裏,他大吃一驚,立刻派人暗下打聽到底怎麽一回事。

這一打聽,把宣平侯驚得跌坐在太師椅上,恁是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來。

許久,他回過神,命人把小兒子陸懷奇找來。

陸懷奇站在親爹麵前,多少有些拘謹,問:“父親找我來有什麽事?”

“靖寶入了國子監,將來科考、做官,必是個有出息的人。你與他年歲相近,要與他多接觸,多學習,不求和他一樣光耀門楣,也該學著長進些。”

宣平侯拈須道:“等國子監十五放學,你親去把人接家裏來玩一日。”

陸懷奇大喜過望。

也不知道怎的,自打小七進了國子監,他的魂兒就跟了過去,整天惦記著這個人。

吃不吃得飽,穿不穿得暖,有沒有被人欺負……跟魔怔了似的。

現在可好了,連父親都交待他要和小七多香親,他再也不用遮遮掩掩,偷溜爬牆了。

陸懷奇興高采烈地走了,宣平侯又叫發妻孫氏,言談中露出還想讓靖寶做女婿的想法。

孫氏生的女兒早早都嫁了人,府裏沒出門子的,都是幾個姨娘生的,都稱得上人品容貌上佳。

要抬哪一個呢?

孫氏後悔自己沒再多生個女兒,這個靖七還真是做女婿的最佳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