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身死

靖二老爺的臉徹底沉了下來。

這小子還真是死死的拿捏住了自己!

先是地契,提醒他是在鳩占鵲巢。

再是國子監入讀,暗示他大房的靠山仍在,想欺負他,先掂量自己有幾斤幾兩。

靖平遠隻得將怒火都撒向趙氏:“趕緊為大嫂他們安排兩個院子,他們若是不滿意,這家你也別想當了!”

當著一眾下人被嗬斥,趙氏臉漲得通紅,但眼前這個形勢卻又不得不低著頭。

她咬著牙走到陸氏跟前,“大嫂,我剛剛魔怔了,怠慢了你,你可別放在心上。”

陸氏還未來得及說話,靖寶已經嚷嚷道:“那就勞煩二嬸將府裏最好的院子挪兩個出來。”

最好兩個字加了重音,傻子也能聽懂。

趙氏氣得肺都要炸了,衝後麵的奴仆們嗬道:“還不快去挪院子!”

這一鬧騰,直到後半夜,所有人才安置妥當。

半夜,雨又落下來。

黑幽幽的夜色中,顧長平一身公服,從轎子裏下來,管家早早等在門口,迎他入府。

進了屋,換上家常衣衫,淨麵洗手後,他在榻前坐下。

丫鬟拎來食盒,剛擺放上精致的飯菜。

顧長平夾了一筷蘿卜,剛咬一口,齊林急衝衝進來,額頭一層薄汗:

“爺,被你料準了,陸家果然出事!”

顧長平把口中食物嚼細,咽盡,又用茶漱了口,才道:“說吧,出了什麽事?”

爺這性子,比從前又慢了許多!

齊林上前一步:“侯府的四姑娘,沒了!”

顧長平臉上半點波瀾都沒有,“怎麽沒的?”

齊林咬咬牙,“她……她被石家兩兄弟輪流糟蹋,夜裏用一根銀簪子挑了手腕兒,血盡而亡。”

顧長平眉頭緊鎖。

前世,四姑娘是上吊而死,吊死在槐樹上,今生怎麽會……

難道自己的重生,改變了一些事情?

顧長平黑沉眸光隱著怒意,修長手指點了兩下桌麵,低聲問道:“四姑娘的未婚夫是誰?”

“聽說是臨安府靖家大房的七爺,叫靖寶。”

“把這個消息傳給他。”

顧長平劍眉緊擰,頓了頓道:

“順便捎句話,就說陸家曾老太爺,曾幫先帝挨過一刀,有從龍之功,兒孫雖不成器,卻也不至於死得這樣慘,真真是寒了地底下先祖們的心。”

齊林沒有猶豫,轉身消失在夜色裏。

顧長平再無食欲,起身走出去。

門外不知何時,起了濃濃夜霧,四周的一切都看不分明,如同眼前的局勢。

前世,宣平侯府被抄後,宮裏的陸娘娘尋了個機會自盡了,宣平侯府再無依靠,隻有一敗到底。

陸家的男人流放嶺南,女眷則充了官妓。

那靖七雖然四處奔走,求爹爹告奶奶的,到底勢單力薄,無力回天。

而且受外祖家拖累,他在國子監的名額被人頂了。

罷!

前世債,今世還!

顧長平大步離去。

……

“七爺,不好了,出事了,出大事了!”

“啊?”

靖寶驚得從**坐起來,臉上還有未曾睡醒的茫然。

隻聽得外頭兮兮索索幾聲後,阿蠻走進來,眼睛紅紅的,欲言又止。

“出了什麽事?”靖寶問。

阿蠻吸了吸鼻子,“爺,有人給咱們捎信,說陸府的四姑娘……她……她被石家兩兄弟糟蹋,自盡了!”

“什麽?”

靖寶突覺心口萬箭穿心,想掙紮著下地,兩條腿卻抖顫個不停。

怎麽會?

花木蘭也要“娶妻生子”。

怕被人識破,陸氏就隻能動自個娘家人的腦筋,挑中了陸府庶出的四小姐。

靖寶此次進京本來還有一個心願,便是見一見那陸家四小姐。

母親騙婚,她可不敢耽誤人家姑娘的一生,琢磨著還得實話實說才成,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

“那人還有句話帶給七爺,他說……他說……陸家曾老太爺,曾幫先帝挨過一刀,兒孫雖不成器,卻也不至於死得這樣慘,真真是寒了地底下先祖們的心。”

“這人是誰?”

靖寶的聲音一下子劈了,又尖又利。

“沒看清,蒙著麵呢。”

阿蠻一邊哭一邊哽咽問:“爺,這話啥意思啊?”

靖寶怔然著,久久不語。

半晌,她突然起身,冷然道:“阿硯,你進來!”

阿硯就等在外間,趕緊推門進來,跪倒在地。

“你去幫我做件事。”

“爺吩咐!”

“無論如何,去把四姑娘的屍體給我偷出來!”

靖寶的聲音很淡,但阿硯還是嚇得身子一抖,冷汗“唰”地就下來了。

“爺,你這是要做什麽?”

靖寶的臉上,突然露出一抹說不出的淒涼酸楚之色。

“我明兒一早,要到順天府為我未過門的媳婦叫冤!”

“爺!”

“七爺!”

兄妹兩個異口同聲。

靖寶閉上雙目,肩膀微微顫抖。

“若就這樣死得不明不白,誰能知道陸家曾老太爺為先帝挨過刀,誰能知道四姑娘死得這樣慘,誰又能知道,陸家祖先們的心,寒透了!”

那人深夜傳訊,是在告訴她--把事情鬧大,越大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