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權勢真是好東西

“去母留子!”

靖寶在心裏反複盤算著這四個字,無聲歎了口氣。

父親這輩子最遺憾的,便是沒有嫡子。

她讓母親去母留子,除了給父親顏麵外,也是想給母親一個真正的依靠。

若那孩子成器,將來靖家的家業交給他也無妨,若不成器,自己也能扛起來。

現在就看臨安府那邊能不能查清楚,那孩子真正的來路。

但無論如何,靖家大房的聲譽又因為父親的這一“壯舉”,被人說三道四,十樁好事抵不過一件壞事,自己若不能早些中舉、出仕,大房掌家的地位,又岌岌可危了。

想到這裏,靖寶又無聲歎息一聲。

“家裏是死了爹啊,還是死了娘啊,要這麽一聲聲的歎氣?”

靖寶嚇了一大跳,回頭,高朝臉色陰沉地站在她身後,穿著一身白衣像個鬼似的。

“讓高公子失望了,我爹娘活得好好的,歎氣的原因是別人深更半夜都能睡了,我卻還在苦哈哈的抄書,高公子,我不歎息,難不成笑嗎?”

高朝從鼻子裏噴出冷氣:“我說一句話,你回了十句,靖什麽寶,你屁話挺多啊!”

靖寶正要懟回去,卻見汪秦生扔了書從**爬起來。

“都少說一句吧。高公子,你若睡不著,我來陪你說話;文若第一天入學,就被罰抄書,心情一定不好,但再不好也不能歎氣,福氣都被歎沒了。”

“切!”

高公子用一記冷笑,作了回答。

靖寶用一記白眼,對他的背影進行無聲的譴責。

這時,窗外傳來淅淅瀝瀝的雨聲,漸漸愈發細密起來,齋舍裏無無一絲聲響。

靖寶算算時辰,這書今晚怕是抄不完,罷了,那顧祭酒也沒限定時辰,明日再說。

她吹滅蠟燭,鑽進帷簾,縮進被子,將外衣一件一件脫下來。

……

靖府。

二老爺看著病**的發妻,歎道:“大房的事情,你可知道了?”

趙氏不僅知道,還知道陸氏打的是去母留子的算盤。

她冷笑道:“老大這人,連唱小曲的姑娘都稀罕,也不知道那姑娘陪過多少個恩客,太不顧靖家的體麵了,真替大嫂不值。”

“聽說大嫂要去母留子,一是好氣量,二是好算計。兩個兒子傍身,她這主母之位,沒有人能動得了。”

靖二老爺一聽這話,臉色又陰了幾分。

他天資平平,當官路也不順暢,如今靖家產業也全被大房掌管,這未來可如何是好啊……

正想著,趙氏幽幽歎出一口氣,“老爺顧及著七爺是靖家的兒孫,可有沒有人顧及咱們二房人的前程,真到了七爺高中的那一日,隻怕黃花菜都涼了。”

二老爺一聽,咬了咬牙,“我先給三弟去封信,陸氏允許那孩子進門,但靖家沒有這個規矩,也丟不起那個人。”

“先別急,眼前這個小的,精得跟個人精似的,咱們拿他沒辦法。可臨安府那個老的……”

趙氏冷笑一聲,“說句不中聽的,也就是個扶不起的阿鬥,咱們能不能從這事兒上頭想想辦法,作作文章?再怎麽說,他們父子總是一體的。”

靖二老爺頓時眼睛一亮。

……

晨起。

報鍾連響三聲,監生們紛紛起床洗漱,靖寶夾在當中,跟個小不點似的。

洗漱完,又去饌堂用早飯。

報鍾又響三聲,在催監生們進學堂上課。

“靖七?”

靖寶轉剛走幾步,聽得有人喚她名字,順聲望去,隔了幾丈的距離,石舜背著文物匣子,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當視線對上的瞬間,石舜突然張口,將手中的半個果子一口咬下,哢嚓哢嚓的嚼了幾下,仿佛嚼的是靖寶的腦袋。

靖寶臉上勾出一記淺淺的冷笑,扭頭就走。

石舜的心,莫名地快跳起來。

他發現這個姓靖的,竟然相貌不俗,身段更是如嫩柳娉婷,瞧著頗有些動人。

這身子若是被他壓在身下……

石舜心裏有些垂涎,渾身漸漸燥熱起來。

上課鍾聲響。

屏風前有一張書案,書案前竟然端坐著沈長庚,正眼神犀利地看著她。

靖寶趕緊畢恭畢敬行禮,沈長庚連眼皮都沒掀一下,麵無表情的擺了擺手,這小子怎麽做什麽事都磨磨蹭蹭。

靖寶目光一掃,發現整個內堂隻有一個空位。

她走過去,正要坐下,一看邊上的人,傻眼了。

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怎麽是他!

高朝涼涼瞥她一眼,又是一副嫌棄到家的表情。

這表情讓靖寶頓時明白過來,不是她倒了八輩子血黴,而是沒有人敢惹這位活祖宗。

靖寶隻能灰溜溜地坐下,取出筆墨筆硯及所用書冊,翻開書開始大聲讀書。

有人戳了下她的肩。

靖寶扭頭,高朝翻了個白眼,“你閉嘴,太吵!”

靖寶決定和這人理論一下。

“高公子,讀書是要讀出聲音來的,你看看,又不是我一個人讀書……”

“我沒聽到別人的,隻聽你的。”

“你這是故意以找茬!”

“說對了!”

“你……”靖寶氣得想打人。

“咳咳咳……”

不知什麽時候沈長庚走了進來,咳嗽幾聲,堂間立即緘默寂靜,監生們紛紛抬頭看著他。

沈長庚目光炯炯地掃了個來回,等報鍾響後,開始講課。

他講課了抑揚頓挫,還很有節奏感,靖寶全神貫注的聽著。

哪知,課講到一半,不講了,開始抽背四書五經。

第一個就抽到了靖寶,靖寶基礎知識很紮實,認認真真背完,在眾生羨慕的目光下,回座位坐下。

忽聞耳邊有輕鼾聲,一扭頭,高公子已經光明正大的會了周公。

沈長庚的目光掃過來,待看到桌上趴著的某人時,目光又若無其事的滑過。

靖寶一時百感交集。

權勢可真是個好東西!

午膳後,換另一位先生來授課,靖寶正暗暗期待先生是誰,卻突然發現整個內堂鴉雀無聲,空氣都似乎凝滯了。

再抬眼一看,顧長平穿著一身官袍走進來,自帶一身說不出的從容風度,仿佛將整個國子監踩在腳底。

靖寶扭頭去看高朝,隻見他兩眼炯炯的盯著前麵的人,哪有半分磕睡的樣子。

原來,顧祭酒是專門為高公子授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