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重演
孫胖子回頭看了左右一眼,確定我是在說他之後,孫胖子向趙敏敏一瞪眼:“就是我砍的,怎麽地吧!”
“你?砍了巫祖的頭?”趙敏敏哼了一聲,“不是我小看你,你真不像有那個本事。”
“有沒有本事不是靠嘴說的。”孫胖子也學著趙敏敏的樣子哼了一聲,“不是我說,巫祖而已,像這樣的,我哪年不砍他十個八個的?很稀罕嗎?再說了,他不人不鬼的,還在水裏麵伏擊我。孫爺我也不是吃素的,直接捅瞎了他的眼睛,然後一刀下去,砍了他的頭。”
孫胖子講故事的水平一流,加上他當時就在現場,吳仁荻是怎麽將半個巫祖的身子從水裏提出來的,他看得一清二楚,說得有模有樣的,將水簾洞裏吳仁荻殺死巫祖的事情搬了出來,隻是男主角換成了他。
趙敏敏臉上更加動容,冷冷地看著孫胖子沒有再說話——她已經開始半信半疑了。
米榮亨趁這個機會,向趙敏敏的位置靠近了幾步說道:“陶項空已經死了,你的那些教眾也已經回不來了,這件事就到此結束吧。你跟我們上去,我能保你活命。”
米榮亨說完,楊梟和吳仁荻沒有再說話,算是都默許了。
想想也是,我們看著人多,但真要是動手也不見得能占到什麽便宜。趙敏敏一直深藏不露,除了噴楊梟一臉血之外,剩下的我們對她一無所知。剛才在幹屍堆裏,陶項空被咬得支離破碎,可是她趙敏敏就像沒事人一樣,還能從容易容,我們抬她進來的時候都沒發覺。她這心機和楊梟是一個路子的,就算差了幾個等級,也不是我能對付得了的,而且趙敏敏八成還有什麽殺手鐧沒使出來。
再看我們這邊,吳仁荻是指望不上了,他自廢武功十三天,能力已經向我們小調查員看齊了。楊梟比他強點但有限,連續大出血一千幾百CC,小臉煞白不說,就連站著都直打晃,真要動手就得指望我和孫胖子他們了。
“你保我的命?真是可笑。”趙敏敏衝米榮亨冷笑了一下,接著說道,“那麽誰又來保你們的命?你不會是指望我這位祖師爺還能回光返照,再把你們都帶出去吧?”
趙敏敏轉頭又看向楊梟,說道:“祖師爺,我從懂事的時候,就知道鬼道教者,以血為本,血溢則強,血虧則弱。您現在的氣血是小虧呢?還是大虧呢?”說完又是嗬嗬一笑。
“趙老師,您怎麽了?”有幾個和趙敏敏要好的女學生怯怯說道,她們看出來趙老師已經有點不對勁了。
“沒事,你過來,到老師這兒來,幫老師個忙。”趙敏敏向離自己身邊最近的女學生招了招手,我和孫胖子他們幾個人同時喊道:“別過去!她不是你們老師了!”
“別聽他們的,學院裏的失蹤案件就是他們幹的。”趙敏敏說道,“到老師這兒來,老師能保護你。”
那個女學生猶豫了一下,還是走到了趙敏敏身邊。有了一個,就有第二個,一轉眼,幾乎所有女學生都跑到趙敏敏身邊了。甚至還有膽子大的站到趙敏敏身前,給她做了一道人肉屏障。
說什麽都沒用了,這樣的場合,和隻相處了幾天的我們相比,趙老師的話顯然更有說服力。
眼睜睜看著趙敏敏的身邊人越來越多,我有點沉不住氣了,她守著這麽多的人有什麽用?
就在我胡思亂想瞎猜趙敏敏的用意時,腦袋裏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沈辣,這個距離,一槍幹掉她,有沒有問題?”我嚇了一跳,這是楊梟的聲音。
再看楊梟,他正一動不動地盯著趙敏敏,完全看不出來剛才是他對我說的話,難不成剛才我聽錯了?說話的是吳仁荻?我又向吳仁荻的方向看去,腦袋裏麵又響起了那個人說話的聲音:“別瞎看了,是我!聽懂了就點點頭!”
是楊梟,他正假裝擦汗,趁機向我瞪了一眼。他還有這本事?我微微地點了點頭。腦袋裏的楊梟說道:“一會兒我給你一個信號,你隻管開槍,記住,打要害,要一槍斃命,她不會給你第二槍的機會。”
我又輕輕點點頭,楊梟轉過頭衝趙敏敏說道:“我現在是氣血虧虛,不過對付你這個孫子輩足夠用了。小丫頭,今天我就替你爺爺教訓教訓你……沈辣!開槍!”
楊梟是學會孫胖子這一手了,我舉起手槍,對著趙敏敏的腦袋扣動了扳機。
哢吧一聲,槍聲沒有響起來,一顆子彈卡在彈倉裏。開什麽玩笑,這個時候子彈卡殼?!
我的槍聲沒有響起來,倒是提醒了孫胖子,他也抽出了手槍,對著趙敏敏就是一槍。由於前後左右全都是女學生,孫胖子怕失手,最後選擇了趙敏敏的胸口扣動了扳機。
啪!一聲槍響,趙敏敏應聲倒地。周圍的女學生亂成一片,這時我連連拉動套筒,已經將卡殼的子彈吐了出來。
“打中了!”孫胖子高呼,就要過去查看趙敏敏的屍體,心髒部位中槍,九成九是死了。後麵楊梟和吳仁荻同時喊道:“別過去!”“待著!”
孫胖子剛走了幾步,聽到他倆的話,硬生生停住了腳步。我也看出了不對勁,趙敏敏雖然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可她胸口中槍的部位連一滴血都沒有流出來。
“趙老師死了!他們殺了趙老師!”剛才第一個走到趙敏敏身邊的女同學哭著向趙老師的身前走去,到了趙敏敏的身邊,哭聲戛然而止,她發現倒在地上的趙老師完全不像是中槍身亡的樣子。
趙敏敏雖然躺在地上,但是她的身體正慢慢地抖動著,而且抖動的頻率也越來越快。
“趙老師沒死,快過來救……”她的話還沒有喊完,趙敏敏猛地從地上跳起來,將喊話的女學生按在地上,張嘴對著她脖子上的頸動脈咬了下去。
就知道她沒有那麽容易死!我和孫胖子一起向趙敏敏開了十多槍,中槍的趙敏敏隻是被子彈的衝擊力打得頓了幾頓,之後繼續咬著那個女學生的脖子,一口一口地吞咽著女學生傷口處冒出來的鮮血。直到我和孫胖子的子彈打完,也沒能對趙敏敏造成任何實質性的傷害。
我們的手槍可是民調局特製的,無論是人是鬼,中槍必亡。林火就是死在我的槍下,不可能連一個趙敏敏都解決不了。我換上最後一個備用彈夾,槍口對著趙敏敏,卻在猶豫要不要開槍。
孫胖子的子彈已經全部打光,他收了手槍,抽出甩棍,不過沒有上前的意思,反倒是後退了幾步,問:“吳主任,老楊,槍打不死她!現在怎麽整?”
吳仁荻這時已經到了我的身後,他從腰後麵抽出了一把長匕首,和三叔給我的那把一模一樣——不知道他還有多少把這樣的短刀。吳主任手握短刀對準趙敏敏的頭,一刀劈了下去。這一刀雖然劈得呼呼帶風,但平心而論,和當初在水簾洞時,何止天淵之別。
眼見趙敏敏的腦袋就要分成兩半,她好像察覺到了,放開了女學生的身體,雙腳一蹬地,身子借力後退了十多米遠。
那名女學生當場氣絕身亡,周圍的女同學已經亂成了一鍋粥,有哭的,有喊的,有叫的。有機靈點的已經跑到了楊梟的身後,其他女生紛紛效仿,轉眼間,趙敏敏周圍就隻剩下我和吳仁荻兩個活人。
我抬槍還要射擊,被吳仁荻攔住:“她是半屍,你現在打不死她。”
半屍?我有點頭大了,之前郝文明就和我說過,民調局這種特製的槍彈並不是萬能的,彈頭上麵的符咒對於一些橫跨陰陽兩界的生物起不到任何作用。我讓他舉一個例子的時候,郝主任的原話是:“不是我說,見到半屍就繞著走。”
半屍,顧名思義就是半人半屍的生物。民調局的資料室裏是這麽記錄的:半屍,是人在死前,通過特殊的方法,將魂魄禁錮在自己的體內,死後,魂魄不離自身。肉身不腐,體內不生屍氣,行動坐臥與常人無異(曾經在一個時期內,半屍被認為是長生不老的一種形式)。
半屍很巧妙地維持了體內的陰陽平衡,民調局的一般製式裝備很難對半屍形成殺傷力。但是半屍的弱點也十分明顯,三年之後,半屍體內會慢慢產生屍氣,皮膚和肌肉也會逐漸萎縮,陰陽平衡被打破,半屍也就會變成類似僵屍的物體。此時,民調局的製式裝備會對第二階段的半屍產生殺傷力。我突然反應過來,這不就是幹屍嗎?
這就是為什麽吳仁荻剛才會說,我“現在”打不死她。
趙敏敏退到了十多米遠的牆角,她的嘴角還滴滴答答淌著別人的鮮血。看著我和吳仁荻,她嘿嘿一笑,“就這麽點本事嗎?我有點失望了。哼哼!”
我觀察到,趙敏敏說話的時候,眼睛有意無意地瞟向吳仁荻手中的短刀。她似乎已經看出來這把短刀不是凡品,眼神裏無意中流露出忌憚的表情。
吳仁荻也在麵無表情地看著趙敏敏。他說道:“我說嘛,外麵的幹屍怎麽可能放過你,原來你們是同類,那個陶項空呢?他不會真的死了吧?”
吳仁荻說話的時候,女學生的人群裏突然有人尖叫了一聲。我回頭看去,就見一個女學生倒在地上,她的左胸和肚臍的位置插了兩根巨大的銅釘。她身邊站著楊梟,正手握著第三根銅釘,插進了女學生的咽喉。
這名女學生渾身不停地顫抖,她臉上的模樣也發生了變化,原本一張清秀可人的女人臉,正慢慢變成一個年輕男子的模樣,正是陶項空無疑——他之前不是已經死了嗎?
三根銅釘釘在陶項空的身上,他算徹底喪失了反抗能力。整個人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就連眼神也像被定住一樣,沒有一點生氣,直勾勾地望著甬路的頂棚。
趙敏敏見到這個場景,哀號了一聲,不顧吳仁荻的短刀,直衝向陶項空。沒想到,吳仁荻另外一隻手抬了起來,手上握著的是那支小小的弓弩,對準趙敏敏的大腿一箭射了過去。不知道這個弩箭是什麽材料做的,離弦之後,竟然沒有一點風聲,電閃一般射進了趙敏敏的大腿。
第三支弩箭射出來,射中了趙敏敏的手背,箭身穿過手背,釘在了地麵上。趙敏敏這才放棄了前行,她的頭無力地栽倒在地麵上。
我、孫胖子和熊萬毅他們目瞪口呆地看著,沒有我們插手的地方,就這麽一分鍾多一點的時間,形勢就徹底逆轉了。
“你們倆想得不錯,膽子也夠大,可惜了,對手找錯了。”楊梟說話的語氣就像是一位老師在教育他那兩個頑劣的學生,“今天的事情,當年你們的祖父輩就曾經幹過,想不到過了一百多年,事情重演了,隻不過結局都一樣。”
趙敏敏和陶項空躺在地上,就像沒聽見一樣,一語不發。
楊梟看著他們倆,輕輕歎了口氣,說道:“除了你們,鬼道教還有活人嗎?”
“沒有了。”陶項空的眼神多了一點生氣,他又說道,“從今天起,鬼道教就算徹底散教了。我們死撐了這麽多年,也算是對得起你了。”
楊梟還想說什麽,被吳仁荻攔住了。吳主任對趙敏敏和陶項空說道:“把整件事原原本本再說一遍。”
陶項空和趙敏敏沒理吳仁荻,一副情願等死的表情。他倆的態度,吳仁荻並沒有感到意外。吳主任又說道:“如果說得我滿意了,我會考慮留下你們當中的一個人。”
“我說!”陶項空先一步,搶在了趙敏敏的前麵,“之前我說的,大部分都是真的。一直到我父親他們從雲南回來,帶回了所謂的‘不老仙方’。我和敏敏因為是剛成的親,我父親特準我們有了子嗣之後,再開始修煉不老仙方,因此我和敏敏才逃過了一劫。”
陶項空的臉色死灰死灰的,眼神有點空洞,好像是在回憶當時的場麵,他接著說道:“修煉了‘不死仙方’之後,他們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而且還開始瘋狂地嗜血,有的時候相互攻擊,將實力更弱的咬死,啃食其血肉。我無奈之下,隻能抓幾個活人,供養教眾。不過隻要有血食供養,他們就會恢複一段時間神誌。
“我當時還懷疑他們是練錯了‘不老仙方’,走火入魔了。為此,我和趙敏敏特地按照我父親當年得到的地址,去了趟雲南,費了一番周章之後,終於找到了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林火。
“林火好像猜到了我們會去找他一樣。他把我和趙敏敏帶到了死人潭瀑布裏麵的山洞,我在裏麵又見到了無數和我父親他們一樣的行屍,也見到了一個像神一樣存在的巫祖。林火和巫祖對我們還算客氣,林火說我父親他們算不上真正的‘長生者’(幹屍),他們還可以重新變回正常人。但我向他懇求時,林火又微笑不語,後來,我再三懇求,他才給了我三條路。”
陶項空說得有點急了,他喘了幾口粗氣,平靜了一下,才接著說道:“第一,放任不管,我父親和教眾們就會變成真正的長生者。第二,讓我去尋找一個叫作吳勉的人,隻要知道了這個人的下落,林火就會把我父親和其他人恢複到正常。第三……”
說到這兒,陶項空頓了一下,看了楊梟一眼,猶豫了幾秒鍾後繼續說道:“第三,帶祖師爺回去,他也會讓我父親他們恢複正常。我們當時就說,不知道祖師爺的行蹤,就算知道,也遠不是祖師爺的對手。
“沒想到林火就像早有準備似的,給了我們一小瓶巫祖的血漿,說隻要祖師爺沾上巫祖的血,就會失去神誌,任由我們擺布。之後,不再理會我們的哀求,將我和趙敏敏趕出了祭壇。
“出了祭壇時,我們倆萬念俱灰。先不說那個姓吳的我們能不能找到,就連祖師爺也離教百年,憑我們的本事也不可能找得到。我和趙敏敏當時就死心了,但是這些教眾和血親又不能不管,我們隻能先回來,走一步算一步了。
“為了方便照料這些不人不鬼的教眾,我和趙敏敏一直守在這附近。由於我們倆修煉鬼道教,衰老得要比正常人緩慢,怕生意外枝節,我和趙敏敏每過一段時間,就要變換身份和容貌,繼續守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