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人陣

“三達,我試了,這裏明明就是一人……”蕭和尚剛說了一半,就被肖三達嗬斥住了,“閉嘴!你看錯了,那是獨陽禁陣,是用來防止有死陣的陰魂過來搗亂的!你不會說話就閉上嘴!”蕭和尚被他說愣了,臉色有點發白,愣愣地看著肖三達,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還是你閉上嘴吧!”楊梟冷冷地說道,“你還算有點本事,就這麽一會兒的工夫,就撤了我的陣膽,把陣膽轉到了……”他向我一揚下巴,“他的身上。”

我靠,我當時就是一身的冷汗。聽楊梟的意思,這個陣膽在誰身上,誰就要在這個洞裏待一輩子。一輩子!這可不是開玩笑,我他媽招誰惹誰了!

“老楊,真的假的?陣膽真在我身上?”見他兩眼死死地盯著肖三達,我又對著蕭老道說道:“老蕭,你不管管……”

這時,孫胖子也走了過來,楊梟的話他也聽明白了:“辣子,沒事,我給你送吃的喝的下來,你在這裏好好看著這些金子,最多兩三個月。我上去就聯係卡車,不行,還得是貨櫃車保險點……”

“孫胖子,你大爺的,還兩三個月……”我話說了一半,突然掏出了手槍。孫胖子好像和我有了心靈感應,幾乎同時,也掏出了手槍。兩把手槍一起對準了肖三達的腦袋,同時說道:“把陣膽給我(他)解開!”

蕭和尚趕忙走過來,攔住了我的槍口,說道:“小辣子,你們把槍收起來,不管怎麽說,肖三達以前也是……”

“他是個屁!”我說道,“老蕭,你是老花眼了,在生死門外麵那兩排走魂燈,是操縱鬼魂的吧?走魂燈我沒見過,可是原理我知道,燈嘴向哪兒,鬼魂就往哪裏去。你看看燈嘴是向裏還是向外?前幾天唱船戲,怎麽會無緣無故就陰氣結霧?還接二連三地死了那麽多的人?不是他幹的還有誰?”

我幾句話說完,蕭和尚的臉色更白了。剛才見了走魂燈他就已經看出來有些不對頭了,隻是他沒有往那方麵想,現在聽我說完,蕭和尚沉默不語。他看了肖三達一眼,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一句:“三達,上麵的事是你幹的嗎?”

肖三達本來還是麵無表情地看著楊梟,就連我和孫胖子兩把手槍對著他的腦袋,他都麵不改色,不過被蕭和尚這一句話問出來,他的臉色當時就變了,轉過頭對著蕭和尚冷冷地說道:“我害神害鬼,害過你嗎?要不是我,你在特別辦死了多少次了,你還有機會在這裏……”

本來我和孫胖子都以為他這是開罵了,沒想到肖三達話說了一半,突然轉身張口對著楊梟噴出來一個火球。這個過程看著眼熟,剛才我和孫胖子就來了這麽一次——都快成民調局(特別辦)的特色了。

要是我和孫胖子,這麽近的距離,火球來得又猛,八成就交待了。不過楊梟就是楊梟,當初在麒麟十五層大樓上,我和孫胖子兩把手槍都沒有偷襲成功,他好像時時刻刻都在防備別人偷襲似的。

火球朝楊梟的麵門飛去,他就像算好了一樣,突然伸手,一拳打在火球上。頓時,火球四分五裂,分散成幾十個小火球,在地上滾了一會兒後,就熄滅化灰了。

“就這麽點本事?我有點失望了。”楊梟冷笑著說道。

我聽得有些耳熟,好像聽誰說過類似這樣的話:“大聖,你聽沒聽過誰說過這句話?”

“辣子,你聽不出來誰說過?”孫胖子看了我一眼,斬釘截鐵地說道,“吳仁荻!”這倆哥們兒就像是一個模子裏扣出來似的。

“失望?”肖三達微微一笑,“剛才是小菜,這才是大餐!出來吧!冰大屍!”隨著肖三達一聲吼,洞外麵突然衝進來一個高大得離譜的“人”。它一進來就直接抱住楊梟,將他舉了起來,一手抓胳膊,一手抓腳,看架勢是要活劈了楊梟。這個“人”不是剛才見過的冰大屍還能是誰?

見楊梟被冰大屍製住,肖三達怪笑了幾聲:“你們慢慢玩。我先走了,哈哈……”

肖三達剛才在和楊梟磨嘰的時候,就用禦鬼術找到了冰大屍,隨後耗費了自己的元氣,把冰大屍引到了這裏。他怕楊梟聽到冰大屍的聲音,還噴了個火球製造音效,來混淆視聽。最後楊梟果然被冰大屍一擊即中。

“你笑得早了!走?在這兒待著吧!”我說著就要扣扳機,身後孫胖子喊道:“別打要害!打腿!”我明白孫胖子的意思,是怕我一槍打死肖三達,我身上下的陣膽破解不了,就真的一輩子待在這兒了。

“啪”,子彈結結實實地打在肖三達的腿上,沒想到他就是晃了一晃,一咬牙,衝到了洞外,頭都不回地消失在生門通道裏。

我本來想開第二槍的,沒防著被冰大屍舉在半空中的楊梟,他大喝了一句:“別管他了,先過來,幫我下來。”就這麽一愣神的工夫,就再也看不見肖三達了。

我追到洞口,還沒等跨出洞口,就被洞口一道無形的牆給擋回去——真的出不去了。

楊梟又說道:“都別追了,你們追到也沒有用。快過來,幫我打死它。”冰大屍把他舉起來的時候,就想活劈了楊梟。無奈楊梟的身體堅硬異常,冰大屍動不了分毫。

我和孫胖子對視了一眼,救他下來,沒問題。可他的目的是要綁架我和孫胖子,要是他和冰大屍兩敗俱傷,對我和孫胖子來說,就是最好的大結局了。

“我下來才能把你們帶出去,快點!”楊梟使出了撒手鐧。沒辦法,我深吸了一口氣,朝著冰大屍的身後走了過去,邊走邊拔出那把短劍。

冰大屍的眼睛一直盯著我手中的短劍,見我過來,突然將楊梟向我扔過來。我急忙閃身,躲過去了。楊梟就慘了點,身子摔在成堆的金元寶上,打了個滾,才重新站起身。

我拿著短劍向冰大屍走去,冰大屍看著我的短劍,臉上開始露出恐懼的表情,還一聲一聲地號叫。

“你們一邊待著!對付它用不著你。”楊梟冷著臉走過來,瞄了一眼我手中的短劍,冷笑了一聲,“看不出來,你還有點好東西。”說著將我一把推開,走到了冰大屍的麵前。

看得出來,楊梟對剛才我見死不救有些惱火,不過畢竟立場不同,加上我和孫胖子對他還有些利用價值,他一時之間也做不出什麽來。

不過冰大屍就不同了,它被肖三達控製,偷襲得手製住了楊梟。要知道楊梟也是玩弄縱鬼術的行家,今天一時大意,反被一具屍體製住,深以為是奇恥大辱。今天就算放跑了肖三達,他也一定要將冰大屍形神俱滅。

冰大屍也看出來楊梟不善,不過它最忌諱的那把短劍已經不在眼前,暫時對它沒有威脅。麵前這一個楊梟也不是沒有一拚的可能。

冰大屍向著楊梟低吼幾聲。還沒等它怎麽樣,楊梟就已經動了。他右手在空中虛抓了一下,就見火花一閃,楊梟右手的掌心彈出來五個乒乓球大小的火球。他伸出左手食指輕輕一彈,將其中一個火球對準冰大屍的身體彈射了過去。

這裏的空間太小,冰大屍不能像之前那樣跳起閃避,加上火球的速度實在太快,正好打在冰大屍的左肩上。和我想象的不一樣(楊梟的火球實在太小,還忽明忽暗,看著好像一口氣就能吹滅的樣子),火球打在冰大屍的身上,直往肉裏麵鑽,隻是眨眼的工夫,就將冰大屍的左肩燒出了一個透明窟窿。這還不算,窟窿裏還帶著一圈火苗,範圍在不停地向外擴大。

冰大屍一聲慘叫,後退了幾步,咬牙拚命地拍打傷口的火苗。邪門的是冰大屍越拍打,那火苗的火勢越大,直到將它的左手手臂齊根燒斷,火苗才緩緩熄滅。

冰大屍的噩夢才剛剛開始,馬上,楊梟的第二個火球又彈了過來。他這次是連發的,緊接著是第三個、第四個。幾個火球分別打在冰大屍剩下的三肢上。幾秒鍾後,冰大屍的身體隻剩下它那個碩大的青色腦袋。

我在後麵看得一身冷汗,回想起在十五層大樓的天台,還向楊梟開了幾槍,現在光是想想都害怕。在吳仁荻的光環下,根本感覺不到楊梟的厲害。我甚至有種錯覺,有吳仁荻的那把短劍在我手上,未嚐沒有和楊梟一拚的可能。現在才知道,自己就是井底之蛙,幸虧那天楊梟沒有還手。

冰大屍躺在地上,晃著一個孤零零的大腦袋一個勁兒地慘叫著。楊梟冷冷看著它,嘴角上揚,還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他的惡趣味讓我有點接受不了。

最後還是孫胖子說道:“那什麽,差不多就弄死它得了,我聽了都瘮得慌。不是我說,你不是把肖三達忘了吧?不把他弄回來,辣子這一輩子也出不去。你要挾吳仁荻的交貨地點就要安排在這裏了。”

孫胖子說完,楊梟的眼角一縮,將最後一個火球打在冰大屍的腦袋上。任憑它在上麵燒著,然後一轉身躥出了洞口,朝肖三達跑出去的方向追了過去。

熊所長自打進來就被眼前的這一幕幕驚呆了,直到楊梟的背影消失在了黑暗中,他才緩過來,轉頭問蕭和尚:“蕭老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蕭和尚歎了口氣說道:“別打聽了,知道得多了就是病。”

我看著有點愣神的蕭和尚說道:“老蕭,我怎麽辦?肖三達一輩子抓不著,我就要在這裏關一輩子?”

我的話剛說完,就聽見牆壁裏麵,元寶堆裏有人冷笑道:“抓我?下輩子吧!”

回頭一看,不是肖三達是誰?我們還在洞內的四人都是一哆嗦。還是蕭和尚先反應過來:“三達,剛才是幻術?”肖三達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眼裏再沒有剛才三十年後再次見麵的喜悅,而是一絲淡淡的殺氣。

“幻術?”肖三達皮笑肉不笑地譏諷道,“你在特別辦那幾十年算是白活了。是不是幻術分辨不出來?”蕭和尚還要說什麽,被我和孫胖子拉著後退了幾步。

我手握在槍把上,冷冷地說道:“肖三達,現在回來幹什麽?良心發現?想撤了我身上的陣膽?”孫胖子在旁邊幫腔道:“要撤陣膽就快點。不是我說,楊梟在外麵找不著你,早晚要回來。要撤陣膽,最好快點,爭取個好態度……”

孫胖子的話還沒等說完,肖三達突然“嗬嗬嗬”一陣狂笑,打斷了孫胖子的話:“楊梟,他能保住命再說吧。你還以為一出去就是生路?”蕭和尚猛地反應過來:“你顛倒了生死路的路徑?你怎麽做到的?”

肖三達笑著點了點頭:“現在才看出來?當初這裏為什麽要設一個‘一人陣’?你不會以為隻是為了安排一個人看守黃金的吧?”

肖三達說著,從金元寶堆裏扒拉出一具幹屍來:“來,認識一下,這個就是‘一人陣’的第一個守陣人,也是大金王朝的最後一任國師,全真教的棄徒王化一。他才是真正看守周圍陣法的人。”

說著,他將幹屍扔到我們麵前:“說了你們或許不信,我剛進來時,這個‘一人陣’還處於休眠的狀態。這具八百年前的屍首竟然還有生命體征,他身上還有一卷絹紙的卷軸。上麵滿滿當當畫的全是王化一生前對道術玄學的心得和感悟,還有就是對陣法的研究。外麵的生死路本來就是王化一擺的,要變個陣路並不是多複雜的事情。”

看著肖三達侃侃而談,我心裏有種不祥的預感,雖然不相信楊梟就這麽完了,但手指還是習慣性地撥開了手槍的保險。偷眼看了一眼孫胖子,他背著手,已經掏出了手槍。

“這些都是小意思,我在卷軸裏還看到了一個更有意思的術法,是以生魂來滋養生人的。”說到這兒,肖三達頓了一下,環顧了一眼我們四個人,最後把目光停在熊跋的身上,“他們和我或多或少都有點關係,好像就你一個局外人,那就不用考慮了,從你開始吧。”

熊跋這所長也不是白幹的,雖然不知道眼前這個大胡子老頭具體要幹嗎,但是自打下坑之後,稀奇詭異的事就沒斷過,還陪蕭和尚走了半條死路。聽了肖三達的話,熊所長心裏明白,他八成是要自己的生魂來滋養他這個生人。那就講不了說不起了。熊所長已經拔出了他的六四小砸炮,都不用警告,直接一梭子連發打進了肖三達的腦袋裏。

等子彈打完,肖三達早已經倒在地上,鮮紅的血液混雜著一攤白花花的東西流了出來。肖三達死了!

這有點搞笑了,我們四人都有點搞不清狀況了。本來,我還以為肖三達會有什麽超乎常人的行為,比如刀槍不入什麽的,怎麽說也是特別辦的老人了,不應該沒什麽後招的。甚至剛才在熊跋再開槍的時候,我還有種錯覺,出事的人應該是熊跋,他開槍時都有種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架勢。沒想到現在躺在地上的是肖三達,他這算是什麽意思?自殺?

孫胖子也是看不明白,便對著蕭和尚說道:“老道,他這麽幹算是什麽意思?不是我說,明明都跑出去了,還巴巴回來死一次。他在這裏待了這三十年待傻了?”

蕭和尚的眼睛本來已經紅了,聽了孫胖子的話就是一怔:“小胖子,你說什麽?再說一次!”孫胖子還以為蕭和尚因為老朋友的死,有點情緒失常,便安慰道:“老道,想開點,已經這樣了,不是我說……”

“你先別說!聽我說!”蕭和尚突然咆哮道,嚇得孫胖子一哆嗦。蕭和尚揪著他的衣服領子說道,“把你剛才的話再說一次!”“我說什麽了?”孫胖子努力地回憶著,“明明都跑出去了,還巴巴回來死一次。他在這裏待了這三十年待傻了?”

“就是這句!還巴巴回來死一次!”蕭和尚突然之間,什麽都明白過來了,轉過身來衝著熊所長喊道:“熊跋,離開那兒!快過來!”

蕭和尚大急之下,話說得不是那麽清楚。熊跋皺了皺眉頭:“蕭老道,你慢點……”他話隻說了一半,臉上和額頭突然之間多了幾個小孔,鮮血摻雜著腦汁噴濺了一地。熊所長轟然栽倒,在地上抽搐了幾下後,氣絕身亡。

我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從我的經驗看,熊跋是受了槍擊身亡的,不過子彈像是從裏麵射出來的,說不通啊……

“肖三達,起來吧,你別裝死了。”蕭和尚無力地對著肖三達的“屍體”說道,“不用裝神弄鬼了。七五年的那個事件我也參與了,你再裝,我就讓你真死一次。”

“咯咯咯咯……”倒在地上的肖三達的“屍體”突然發出了一陣不像是人的笑聲。緊接著,屍體動了,從地上站了起來,原本臉上的彈孔已經消失得幹幹淨淨,本來還是花白的胡子竟然變黑了不少。他看著蕭和尚怪笑道:“我忘了,當年的事,你也參與了,還以為剛才我幹得神不知鬼不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