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我相信她是真心的
“就是再不高興也不至於當著親戚朋友的麵耍脾氣,擺臉子吧。”米遙在一旁說。她咬了咬嘴唇,抬手在何小平後背上拍了拍,柔聲說:“好了,好了,無論發生過什麽,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是,哎……”何小平咬著牙,出了一口氣,幽幽的說:“徐,徐嬸她,眼淚突然就下來了,然後笑著說對她滿不滿意不重要,隻要我對她女兒好就成。”
“這不是就沒事了嗎。”米遙說。
“你聽不出來徐嬸心裏委屈嗎?”
何小平反問了一句,自顧自的說:“她這人我還是知道的,脖子梗了一輩子了,從來就沒向任何人低過頭……”
“這算是為了徐雯姐委屈求全咧。”
“是啊,是啊。”何小平點點頭,繼續說:“我能看出來,估計當時在場的好多人都看出來了,徐雯更是,更是……她強忍了一會兒,我能感覺到她心裏起了很大的波瀾……哎,其實她脾氣沒有那麽差,我們相處了八年,她是什麽心性我比誰都清楚……”
“好也罷,壞也罷,現在說這些已經來不及了。”看到他回憶的很痛苦,米遙硬生生打斷了他。
“我知道來不及了,但是這些,這些一直憋在我心裏。”何小平咬了咬牙說:“難受啊,就像一場永遠都做不完的噩夢,反反複複,反反複複……”
“小平哥,好咧,不用再折磨自己咧。”米遙第二次抓住他的手,緊緊的握住了。
感受到人體獨有的溫熱,何小平本能的想掙脫束縛。
“徐雯姐就是因為你的那句“不滿意”把訂婚儀式叫停了?”米遙問。她發現自己手心已經出汗了。除了小時候懵懂無知拉過許多回何小平的手,到現在為止,加上在徐彩芹家樓道裏那次,這是她們成年後,第二次拉手。
米遙這姑娘看起來潑辣、奔放,其實內心還是十分的保守,要不然這些年追何小平追下來,也不會始終停留在嘴上。如果換成那些放得開的女孩子,說不定十八般武藝全使完了,早就達成所願了吧。
“司儀剛剛緩解完尷尬,正準備宣布進行下一項儀式呢,她突然就撩起裙擺,向前跨了兩步,搶過了話筒,她說她不訂這個婚了,然後把話筒往主持人懷裏一塞,徑直走下了舞台……”
何小平語速很快,用事情的經過回答了米遙的問話。
“她就這樣走了嗎?”米遙想象了一下當時的場麵,眼神裏滿是不可思議。“要是換成了我,大概不會,也不敢做這樣的事。”頓了頓,她又說:“還是徐雯姐有性格,在這方麵我確實不如她。”
“我沒事。”何小平還是把手從米遙手裏拿了出來。
他又仰起臉望了望那顆珍珠一般寶貴的星星,喃喃的說:“小陳那天也在場,他說他看著徐雯不管不顧的往大廳外麵走,當時就在想徐雯怕是這個婚訂的有些不情不願,要不然她也不會這麽,這麽……”
“讓你下不來台階,是不是?”
“是啊,訂婚宴是我辦的嘛,最難堪的人不就是我嘛。”
“小平哥,你聽我說!”米遙不知道是又泛起了憐惜,還是再次鼓起了勇氣,她的手突然向右一探,又要往何小平手背上抓。“陳有光沒的說錯,一個女人如果真對你好,想跟你過,她就是心裏再不痛快,也會顧全你的臉麵的。”米遙越說越激動,手底下卻抓了個空。
“你們都誤會雯雯了。”何小平有意向椅子右邊挪了挪,與米遙保持出一段距離。“在答應嫁給我之前,她考慮了很長時間,而且訂婚宴也是她提出來要辦的,我不相信她不情不願,到現在都不相信!”何小平說的很認真。
“好吧,我相信你的判斷,我相信她是真心的。”米遙的臉紅了。
她的手還放在剛才一抓抓空的地方,有些尷尬,也有些空落落的。如果這一抓也可以看成是一次表白的話,那麽,無疑她又被拒絕了。不同的是,這樣的拒絕對她的自尊心傷害更大,讓她沒辦法很快遺忘,然後重新鼓起勇氣。
“其實現在爭這些還有什麽用呢,人都沒了,就是她再心甘情願,我們也,也陰陽兩隔了。”何小平轉過頭看了看米遙,本來想像別的誰,經曆過很多事情以後豁達的笑一笑,眼角卻泛起了淚花。
米遙望著何小平眼角那兩滴被路燈折射的分外刺眼的淚花,心裏的委屈和難過瞬間就沒有了。
到現在她都說不出來自己到底喜歡何小平什麽,不過,隨著年歲的增長,她漸漸把何小平看成了自己的一部分。就像她的手腳指甲,雖然她很討厭指甲油那股刺鼻的氣味,但是為了指甲看起來漂亮,她每次都可以忍受,甚至慢慢喜歡上了做塗抹指甲油的過程。
“3月23號不是個好日子,我看過黃曆,如果你們不選那個日子,興許就沒啥事了。”米遙說。這是她這時唯一能想出來的話。事實上,那天確實不是什麽好日子,她在知道了這件事情後,已經不止對一個人說過了。當時說的時候經常帶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爽快,就像終於出了一口惡氣一樣。
今天不一樣了,今天說這句話時,她充滿了渴望和期盼,甚至有些惴惴不安。她迫切的希望何小平也是個宿命論者,聽到她這麽一說,就徹底把出事的責任推在日子不好上了。但是憑著他對何小平的了解,他未必會信這些,因此,她又是十分擔心的。
“我聽警察說馬明勳當時在打電話,他是個賣茶葉的,打電話多半是為了談生意。”何小平沒有擦他眼角的淚花,麵龐微微的側了側,目光落在了腳底下的瓷磚路上。“他是由北往南,肯定是從家裏往茶城趕呢。”
米遙的眼神十分的複雜,打量了何小平幾眼,把自己放在座椅上的右手收了回去,和提過用來做掩護的涼皮的左手握在了一起。有點像是在做祈禱,又像是自己在給自己安慰。
“雯雯的車從南稍門拐進友誼路,她跟馬明勳是反的,一個著急出去做事,一個急著回家,回家逃避、逃避……”何小平嘴唇顫抖個不停,瞳孔瞬間收縮了數倍,他的眼前仿佛出現了兩輛疾馳的小轎車。
“一輛紅的,一輛白的,雯雯心裏有事,紅車闖了紅燈,開白車的馬明勳手裏的電話還沒放下來,已經撞上了,撞,撞……雯雯,雯雯,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雯雯,你聽見了沒有,是我何小平對不住你,我就是犯賤,我就是多了那一嘴,耍了個小聰明,我就是……”
說著話,何小平已經在自己臉上抽打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