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鼻血
徐彩芹嗓門大，腿腳比同齡人利索得多。再加上她身子骨結實，奔跑起來踩得路麵咚咚咚地響。著實給何小平帶來了巨大的心理壓力。
“媽，你別追了，我實在跑不動了！”
差不多就要跑到文藝南路的盡頭時，何小平的精神徹底崩潰了。他在奪路狂奔的同時，不停地回頭，不停地告饒。然而，此時的徐彩芹早已鐵了心，今天不把何小平收拾一頓，她是無論如何也不甘心的。
也難怪老人的情緒如此激動，她從早上開始就沒遇到一件順心的事情。飯都沒吃早早地趕到人市尋活，結果搶了半天，連自己最擅長的洗碗工也沒搶到。眼看著日頭懸在了頭頂，人市也跟著散了，她餓得眼睛有些發花，就去一家包子鋪買包子充饑，誰料想第一口咬出來的不是粉條或者牛肉，而是蒼蠅的半截身子……
哎，人倒黴的時候果然連喝涼水都塞牙縫。在和賣包子的河南姑娘大吵一通，把掏出的四塊五要回來後，她摸著咕咕叫的肚子，強撐著來到熟識的老米家。想吃一碗涼皮，喝兩口稀飯。卻看到了最不願意見的兩個人。最可氣的還不是看見他們，而是他們竟然還坐在一張桌子前，有說有笑，沒事人一樣吃著飯。
“我家雯雯才走了幾天啊，就跟別人勾搭上了，真是狼心狗肺的王八蛋，哼，誰知道你倆是不是早就鬼混在一起了，才故意弄的那場車禍……我的雯雯呀，好傻的女子呀，你要是早一天看清這狗東西的嘴臉，也不至於，不至於……”
徐彩芹是越想越氣，越想越覺得蹊蹺，越想越覺得自己女兒命苦、可憐，才喝了兩口稀飯，眼淚就吧嗒吧嗒地落了下來。
“你狗日的，現在知道怕了，當初禍害我家雯雯的時候，就沒想過有今天？！我叫你跑，我叫你跑！”
連罵了兩聲，徐彩芹撿起路邊的半截磚頭扔了出去。
“啊，出人命了！”
磚頭還沒砸過來，何小平先喊了一聲，他抱著腦袋，提起僅剩的半口氣，沒了命地跑。
“哎吆！”
“嘭！”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驚呼，緊接著是一聲悶響。
何小平聽到後，臉色大變，嘴裏的狂呼亂喊也沒有了。他稍稍放慢步子，扭頭一看，正看到徐彩芹撲倒在了路上。
“媽，媽，你沒事吧？！”
何小平大驚失色，立即調轉身子，跑向了徐彩芹。
徐彩芹果然老了，沒有了當年出了名的好身子板，再說了她還餓著肚子呢。剛才對何小平的狂追狂喊憑的隻是一股怨氣，現在一步沒踩穩，跌了個結結實實，那股支撐著她的怨氣也被跌散了。
不過，好在徐彩芹身子骨一向硬朗，雖然摔得有些疼，卻也沒受什麽傷。當然了，這個情況何小平並不知道。
當他跑到徐彩芹身邊，蹲下身子想把她攙扶起來時，徐彩芹猛然間雙手往地上一撐，隨後，腦袋和背部同時向後一頂，直接就把何小平頂翻在地，四仰八叉的躺在了路上。
“我叫你害我女兒，我叫你風流快活！”
徐彩芹反身撲到何小平身上，和他廝打了起來。
何小平左躲右閃，右臉上還是挨了一抓。另外，身上原本就有傷的地方再次遭到捶打，自然是不用細說了。
文藝南路上從來就沒有秘密。從何小平和閆靜雲一同從出租車裏走下來那會兒，就有人留意到他了。後來又發生了老太太徐彩芹追著他打的事情。一公裏多的路兩邊早就有數不清的腦袋探了出來，更有比腦袋還多一倍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他。
實話實話，藏不住秘密有時候並不全是壞事。就像現在，人們望著廝打的兩人，絕對不會以為是哪個小偷搶了老太太的包，又或者以為是外地人起了糾紛，幹看熱鬧不去勸架。
大家知根知底，低頭不見抬頭見，總不能看著他們一直打下去吧。
於是，沒過三五分鍾，呼啦啦圍過來一大群人。大家拉的拉，勸的勸，很快就把徐彩芹和何小平分開了。
“狗日的，狗日的！”被一群老太太圍在中央，徐彩芹依舊大罵不止，然而，還沒罵過癮時，她的眼眶突然紅的滴血，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不停的往出滾。
“雯雯，雯雯……”
她反複念叨著自己女兒的名字，想讓自己的怒火再燃燒起來，可是她的聲音卻抑製不住的發顫。當她實在承受不住的時候，身子猛然向後一仰，在老太太們的攙扶下，蹲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哭了起來。
何小平聽到徐彩芹的哭聲，心裏實在不是滋味，他想從拽著他的人手裏掙脫出去，卻被人抓的更緊，擋的更嚴實了。
在萬分無奈之下，他隻能梗著脖子大喊：“媽，媽，你別哭了，事情都過去了，你要振作啊，你……”
“哎，哎，少說兩句，趕緊走，別再惹老太太了！”
不等他再喊下去，擋著他的人打斷了他。大家也不忍心聽老太太這麽哭，隻希望她哭上兩聲宣泄一下，就過去了。畢竟老太太剛剛失去相依為命的女兒，正是難過的時候。
“我，我……”
“好咧，別說多餘的話了，趕緊走，走！”
何小平實在放心不下，可是又敵不過人多。在眾人的推搡下，他距離徐彩芹越來越遠。
“小平哥，算了，算了！”陳有光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他打量了何小平一眼，關切的問：“你疼不疼？”
“我，哎吆，嘶……”
聽到陳有光的問話，他才感覺到渾身都疼。
“今天可真夠倒黴的，接連被人打了兩回。”他小聲嘀咕，巴巴的望著圍著徐彩芹的老太太們，仍是不肯離開。
陳有光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紙巾遞給了他：“你先擦擦臉上的血，我感覺你應該去醫院看看，人的指甲裏有毒，弄不好感染了。”
“沒事，沒事，我皮實著呢……”
“呀，鼻血，趕緊，先止血！”
何小平正說著話，陳有光突然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