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歲盡故城煙華(一)

小年後,處處都是濃鬱的年味,隨著各大公司尾牙結束,春節假期也開始了。

山光道情況特殊,馬不能無人照料,晨操更不能荒廢,所以春節期間,留在本地的馴馬師和馬工都會進行輪班。

月光排在了初三值班,初五結束。

本來做騎師的時候也幾乎沒什麽休假可言,就算不比賽,每天也是要練習和試閘。後來去了澳洲,也隻休息一年,就開始在弗萊明頓馬場做助理馴馬師,那邊的節奏要比國內更緊張,再加上老外根本不過春節,她也就習慣了。

但顯然,原遺山沒有習慣。

輪值日曆剛發在馴馬師大群裏,原遺山的電話就打給過來,語氣不是很好。

“過了年待兩天就要起早去上班?”

彼時她正在馬房給殺神喂蘋果吃,兩手都忙,聳起一邊肩膀把手機貼臉夾著,皺眉道:“不然呢?”

原遺山用靜默表示不滿,最終有隻是說:“今天搬家,別忘了。”

“知道。”她頗為敷衍。

收工後原遺山開車接她回了澱川名府,搬家公司下午就已經行動,等他們到家時,箱子也都到了。

兩人沒來得及休息,就開始拆箱子收拾東西。

若照原遺山原本的安排,這些事都該由傭人來做,隻是被月光一口回絕:“我習慣自己來。”

四個紙箱,其實並沒有什麽東西。

連原遺山這種毫不關心衣飾的人,都會覺得她一個女孩子,衣服也太少了些。

衣服一件件放進二樓更衣室的櫃子裏,月光疊著分不出樣式區別的幾件衛衣和T恤,又抬眸,看到上方掛著的幾件裙子。

是之前在宴姿寧那裏訂做的。

看起來就昂貴的質料,同下方有些舊了的、棉質的衣服截然不同。

她抿唇,沒來由笑了一下。

原遺山正坐在沙發椅上,彎身從箱子裏拿出衣服,聞聲站起身湊近了,貼著她脊背將她環在懷裏,一手攔在腰間,呼吸一下下散在頸窩,燙得她頭皮發麻,疊衣服的手也頓住。

“幹嘛?”

原遺山道:“倒要問你,剛剛想到什麽開心事了?”

脊背靠在他胸口,能清楚地感受到每一下有力的心跳,她麵上帶了點怔然,沒意識到自己剛剛笑出了聲。

身後的男人還在不依不饒用唇尋上她耳廓追問:“笑什麽?”

偏頭避了一下,月光垂下眼睫,搖了搖頭:“沒什麽,就是想到一堆人圍著我量尺寸的時候,我像塊木頭一樣。”

“也隻量這一次。下回就不用了。”頓了頓,語帶揶揄,親了親她通紅的耳垂,“但也說不準,萬一你在我這裏,把你養胖了呢。”

她無意識擱下手裏那件柔軟的衛衣,隻因腰間的手臂越勒越緊,最後將她猛地往後帶了一下,掐著她不盈一握的纖腰轉過身來。

月光下意識在他懷裏仰起頭,他臉上的表情沒變,仍是如常的溫淡模樣,可落在她脊背的手指卻順著脊骨一節節摸下去,慢慢地數著一般,停在腰窩,她沒來由出了汗,在他帶著異樣的凝視下,呢喃般動了動唇。

聲若蚊呐,他還是聽清了她說的三個字。

要做嗎。

像是邀請,又像是單純的詢問。明明每個音節都短促,更輕得幾不可聞,偏讓他聽出了百轉千回的意味。

喉嚨幹澀,大手扣著她後頸吻下來,起先很凶,慢慢因她乖順抵在胸口的雙手而變得極盡溫柔,他身後是放飾品手表的玻璃中島台,無意識往後退了一步,撞得整個台子移動寸許。

她嚇了一跳,想推開他去確認情況,反被牢牢箍在懷裏,視線被寬闊的肩阻隔,隻能看到他下巴上一點泛青的胡茬,緊接著衛衣下擺掀起的涼又奪走了注意力,她按住他骨節分明的手背,帶著令他隨時失控的一點喘息,低聲道:“明天要早起晨操。”

原遺山沉默兩秒,她抬眼,望進他幽沉的眸子,以為他不悅,正預備再說些什麽,下一刻,他驀地勾起她腿彎將她打橫抱起,大步走出更衣室。

挨到微涼的蠶絲床褥,她才急急抬手抵著他的肩膀,生怕他再吻下來:“我說真的,明天我要去——”

手腕被按到頭上,原遺山帶一點笑,慢條斯理俯身在她鼻尖輕吻:“我知道,晨操嘛。”

被扣在頭頂的雙手試探地扭動一下,這個任人宰割的姿態到底讓她不太適應,皺了皺眉,未及開口,他已在耳邊繼續道:“別和馬了,我也可以。”

她怔了怔,一時沒反應過來裏頭的文字遊戲,等明白過來,早已防線失守,昏沉時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

每天掛在嘴邊的好好一個詞,就這麽被原遺山弄髒了。

這下她以後還怎麽直視晨操這兩個字。

原遺山抱著她去浴室時,天色已大黑,她連手指尖都沒了力氣,軟軟靠在他懷裏,像個初生嬰兒般被他伺候著洗澡,出來後又被他親手擦幹,穿衣服。

最後,裹挾著與他身上同樣的草木香,窩在他懷裏,仿佛她真的是個小孩子一樣。

原遺山未熄滅床頭燈,抱著昏昏欲睡的小丫頭,目不轉瞬地打量她漆黑的發,眉,濃密的睫,高挺的鼻子,以及眼底一點烏青,還有被他吻紅了的唇。

她臉頰枕在肩臂,很軟,閉起眼睛的樣子乖得不可思議。

他滾動喉結,犯了煙癮,試探地動了動手臂,又被她無意識抓住了睡衣前襟。

最終隻得無奈地笑了下,伸手熄滅台燈。

迷迷糊糊要睡著的時候,月光才想起行李還沒收完,不由懊惱地拿額頭撞了撞他胸口。

都是他害的。

“月光。”他竟還沒睡著。

“嗯?”她一下子有些心虛。

“一周三十五小時的合同,可以廢止重擬了。”

這個提議沒頭沒尾,月光懵了一下,睡意倏然散去,狐疑道:“因為你快好了嗎?”

“我想要更長的期限。”

她困惑了幾秒,才驀地反應過來他的意思,半晌沒能答話。

原遺山沒有追問,更不催促,他像是個耐心的商人一樣,如果為了達成最後的一樁大生意,又豈會吝惜再投入更長時間的等待。

沉沒成本已經太多,這輩子,他都不會輕易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