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留人住(六)
就在安天航和費正光明正大討論月光的身份時,原遺山已經帶著月光入席。
正好坐在費正邊兒上。
安天航頓時把手一縮,收拾了一下桌麵上的瓜子殼,朝原遺山問聲好,裝作無事發生。
原遺山感覺到掌心裏的小手冰涼,低聲朝月光介紹同桌的另外幾個人。
“私銀費正,風投部安天航,我在宜山馬業的合夥人,梁嘉業。”
最後一個名字,讓月光神色專注起來。
關於宜山馬業,月光最早並不是因為原遺山才知道,是有次和媽媽寶雲通電話時,寶雲提到的。
宜山馬業在喀喇沁建立了一個專業的賽馬培育大本營,馬種不限於純血馬、溫血馬,甚至有本國數年前嚐試過培育,但因種種原因而培育失敗,最終未能走進賽馬產業鏈的本土三河馬。
電話那頭,寶雲的語氣是感激的。
“他們提出要和你阿爸的牧場進行深度合作,我們也不懂,單看合同書上寫的,怎麽看都覺得像是件好事……”
“阿媽,你知道這回來簽合同的人叫什麽嗎?”
寶雲沒察覺到女兒語氣裏的困惑,隻如常回答:“這次來談生意的,是位姓梁的先生,也是一表人才,讓我想起原先生來……”
月光便靜默下來。
幸好不是他,他沒親自去。
那大約是兩年前的事。
彼時她尚在澳洲,瞞下自己離開海市的所有變故,寶雲隻當她還在好好地做著騎師,活在原先生的庇護之下。
而她通完電話,心裏卻仍生出某種無法言述的猜疑來——原遺山選擇喀喇沁,會不會有哪怕一絲可能,是因為她?
而這個念頭,很快又被她推翻了。
他是原遺山,所以他永遠都不會感情用事。
大約是月光對梁嘉業格外另眼相看,說“你好”的口氣也更認真,這成功引起了原遺山的注意,並且還打翻了醋壇子。
原遺山在桌下捏捏她的手:“認識梁嘉業?”
她搖搖頭:“聽說過。”
“哦?在哪兒聽到的,怎麽沒見你提起過。”
月光這會兒終於意識到不太對勁,偏頭盯了原遺山兩秒:“你幹嘛刨根問底的?”
原遺山笑了一下,心平氣和而又理直氣壯:“我吃醋。”
對話聲音不大,卻足夠對麵喝著酒的梁嘉業嗆了一口,連忙借故離席,以免被合夥人誤傷。
安天航露出一絲戲謔,想給費正使眼色,費正卻裝作沒看見,兀自盯著台上的表演。
台上正好是如今當紅的嘻哈混聲團Immortal,兩男兩女填滿整個舞台,燈光變換,一首頗輕快的歌恰唱到hook,一個小不點一樣的女孩跳下台來,要求全場跟著洗腦的hook一起律動。
經過月光這一桌,月光下意識地跟著舉起手敷衍兩下,其餘四位男士則沒一個給麵子。
小不點也很識時務,意識到他們互動不了,當即轉臉去了另一桌。
中山是大集團,年會請來的明星也都一線當紅。
鄰桌坐著是影視歌三棲的女星付思,雖端莊地撐著下巴,好似看台上的表演,實則有一搭沒一搭地用餘光瞟著中央主桌的原遺山。
小不點過去互動,給了她轉過身光明正大盯住原遺山的理由。
原遺山抬眸,無意識和付思對上了視線。
對方露出極美的一個笑容,眼神狡黠,仿佛在和他交換什麽訊號。
原遺山視若無睹垂下眼,繼續和身側的小丫頭放低了聲音耳語。
付思身旁的經紀人終究沒耐住好奇,和付思咬耳朵。
“也沒聽說原先生身邊有人了,那個女的是藝人?哪兒冒出來的?也沒聽說圈子裏有這號人物。”
經紀人之所以把月光認作藝人,無非見多了上流階層的名媛,而覺得這個女孩通身的氣質,絕非出身貴重。
美則美矣,有點太……不夠理直氣壯了。
付思並未將月光放在眼裏似的,輕哼一聲:“別再是又一個駱綺雯吧。”
提到駱綺雯,兩人不約而同沉默下來。
半晌,那要求互動的小不點已經全場走了一圈,又回到台上去了,付思才聽經紀人輕聲感歎道:“我知道你心裏想些什麽……那男人的確惹眼,若是能水到渠成自然好,要不能,你也別抓著不放。他的手段你也見過了,駱綺雯不就是個前車之鑒。”
付思緊盯著原遺山,經紀人的勸告過耳不過心,她自認比駱綺雯強得多,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怎能拿來比較。
“行了,我心裏有數。”
下一刻,卻見原遺山那桌,月光說了句什麽,起身離席,遠遠的,一名侍者過來,為她引路。
付思跟著站起身來,經紀人連忙道:“你去哪兒?我告訴你,你可別……”
付思打斷她,微微仄轉了頭,露出一個笑容來。
“你猜,她知不知道駱綺雯的事?”
一個駱綺雯,可嚇不退摸爬滾打這些年的付思。
但那個看起來什麽事兒都沒經過的小丫頭,就說不定了。
付思主意已定,朝月光離開的方向尋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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盥洗室,月光從隔間出來,發覺盥洗台前已經站了一個人。
身形窈窕,樣貌拔群。
隻是氣質,頗有些煙視媚行的意思。
月光對年會這樣的場合好奇心欠奉,更對娛樂圈毫不關心,不認識付思,是情理之中。
可付思就不這麽覺得了。
她透過鏡子,姿態倨傲地注視著女孩,見月光視若無物地徑自站到身側洗手,還當對方故意無視自己。
段位挺高。付思心想。
水龍頭嘩嘩流著水,月光彎身洗手,洗得很仔細。
就在水聲裏,月光聽到身側的人說話了,似乎是對自己說的。
“你是原先生帶來的女伴吧?”付思語氣溫柔,“你們看起來很般配。”
這其實是一句試探。付思故意稱讚他們“般配”,如果月光隻是女伴,這時候就會澄清關係,可如果不是單純的女伴,答案又是另說。
月光的手離開感應器範圍,水聲停了。
她有點困惑地直起身,看著鏡中朝自己搭話的女人,遲遲沒有回應。
付思皺了皺眉,正要說話,月光忽然道:“你在和我講話?”
不然呢!
付思心頭火氣,強自按捺住,笑了一聲:“你才知道?”
月光想了想,還是沒太明白。
“哦。”
哦什麽哦!
付思冷了臉,見她竟轉身要走,絲毫沒有要對話下去的意思,隻得開門見山,扔出殺手鐧來。
“你就這麽自信你不會成為下一個駱綺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