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留人住(一)

一月中,利慶鴻的死訊占據各大新聞的頭版頭條。

網上關於利慶鴻死後大房二房爭遺產的八卦層出不窮,因為媒體無孔不入,利家的遺產聽證會幾乎是半公開的狀態,遺產分配這樣的家族內部信息,竟成了網友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公司實權落到長房嫡子利少坤手裏,利少榮得了些不動產和現金,每個月能從家族信托裏領數額不菲的生活費,在外人看來,算是皆大歡喜。

如果二房何曼沒有起訴利少坤,或許的確可以這麽說。

官司如何打,打成什麽樣,倒是無人關注。

人們隻是津津樂道一件事,豪門又爭遺產了。

有錢人的不幸,就是他們的樂子。

月光關掉利家新聞的網頁,點開利少榮的微信,發現他的頭像從原來自戀的健身照片,變成了一片空白。

她打了一行“你還好嗎”,卻又一字字刪掉,最後,退出了微信。

這個新年裏,利少榮雖人間蒸發,卻多了個成日裏往她跟前湊的原遺山。

狠話已經放過不知多少遍,偏他左耳進右耳出,完全沒當回事。

而且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原遺山連微信也用的得心應手,熟練掌握各色表情包不說,還打入了他們馴馬師內部。

元旦後的某日,原遺山悄無聲息空降費爾頓馴馬師大群,一出手就是數額令人咋舌的紅包雨。

當天所有馴馬師都沉浸在被紅包砸暈的喜悅裏,甚至忘了思考,頂頭大老板為什麽不做甩手掌櫃,開始下凡當財神爺,而且還精準地下凡到了馴馬師群裏。

隻有參加了去年日本G1賽的周濟和高湳幾個人,在千葉某個不知名的居酒屋裏,親眼、親耳見證過原遺山對月光旁若無人說著情話,耳鬢廝磨。因此,大老板精準下凡狂撒紅包的行為,在他們眼裏就變得目的性十足。

周濟看得很明白,這都是托月光的福。

於是收完紅包,還特意私信月光道謝。

月光:???

周濟:替我謝謝你家那位,他要沒來,這紅包錢就是我出,往年都是我一個人肉疼。

月光:你想多了。

周濟:呦,還害羞呐?

月光:……你真的想多了。

周濟:別嘴硬了。

解釋不清,月光幹脆不再回複,但到底困擾。

想過去質問原遺山突然發什麽紅包,但又覺得這就顯得十分刻意。

畢竟費爾頓俱樂部是他的,馴馬師們都是他的員工,他愛突發奇想給員工發紅包,她無權過問。

幹脆吃了個悶虧,算了。

殊不知,老板愛屋及烏,因為一個馴馬師月光,給所有馴馬師特別待遇的傳言,就在周濟那張碎嘴裏長出翅膀,飛遍了整個山光道。

當然,這是後話。

-

月底是小年,各處都在辦尾牙。

正逢赴港IPO的關口,忙歸忙,但中山的年會卻還是要做。

因為生病,原遺山已經連續三年隻在年會致辭環節出現五分鍾,隨後像灰姑娘怕午夜會魔法失效一樣,急匆匆地掐著時間離場。

原遺山忽然變得來去匆匆,又沒個十足有力的理由,當然是惹人生疑的。

隻不過他是原遺山,沒人敢給他知道罷了。

有一年,周凱文甚至聽到總裁辦新來的總助在議論,原先生是不是傳說中的社恐,聽得他心裏直打哆嗦。

幸好揣測止於“社恐”而已,沒人會腦洞大到認為老板得了妄想症。

今年原遺山雖然比往年更忙,但至少喜獲愛情——雖然現在情況還不明朗,但老板的精神狀況是肉眼可見地一日好過一日。

周凱文就琢磨著,老板這回可以留久一些,看幾個節目,抽獎環節還能上台親自頒發特等獎,展現一下親民風度。

非常完美。

尾牙地址選在了江濱的會場,當天不用起早,原遺山還是準時在六點半睜開眼睛。

這個時間,又是大冬天,沒什麽人醒著,就算是一直跟隨他作息的周凱文,也想享受難得的假期。

空曠的房子裏隻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轉臉看了一眼,窗外還一片漆黑。

他起身衝澡,煮咖啡,站在咖啡機前等待的功夫,看了眼時間。

七點整。

原遺山拿出手機給月光打了個電話。

等了兩秒,那頭便接起。

果然,馴馬師的晨操生物鍾向來風雨無阻。

“喂?”小丫頭的聲音莫名有點打抖。

他皺了下眉,問:“在幹什麽?”

月光沒答,裹緊身上的黑色羽絨服。

天際泛了點白,空曠的長街上隻有她一個人,在一家小賣部不遠處來回徘徊。

“我出來……散散步。”

“這麽早?”

“嗯。”

意識到小丫頭可能又有什麽事瞞著他,原遺山挑了下眉,倒是沒追問下去。

“十點左右去接你。”

月光微怔,在寒風中吸了下鼻子,攥著電話的手被凍得有些發木,蜷縮指尖,再展開。

“好。”她好脾氣地應了聲,也沒問,他接她要去幹什麽。

一直盯著的小賣部終於開了門,她眼睜睜瞧著卷簾門升起來,匆匆說聲“掛了”,就疾步走過去。

“你好,我來取昨天到的快遞。”

小賣部是個快遞代收點。

因為快件特殊,她沒有留自己的地址,昨晚快件抵達代收點,她發現得有些遲,去取時小賣部已經關門。

是以,一大早就迫不及待跑出來等著,怕生出什麽意外。

女老板四十餘歲,大清早開門,哪想到會有個哆哆嗦嗦的小丫頭突然冒出來,起先嚇了一跳,再一瞧露出來的小臉,又看愣了兩秒,才指了指角落一堆箱子。

“都在那裏,自己找。”

月光依言蹲身,在各色箱子裏,一眼看到了文件袋。

極小的文件袋,外麵裹著防震膜,發件地址未知,收件人寫的是去年墨爾本杯冠軍馬的名字,讓月光不禁失笑。

這個衛哲,果然做事很謹慎。

拿了東西回去,從文件袋裏拆出一支U盤,插入電腦,匆匆瀏覽後,又彈出取下。

棱角分明的小物件在她掌心攥了片刻,被收進貼身的口袋裏。

做完這些,月光坐在沙發上陷入沉思,許久沒動。

-

十點鍾,原遺山的車準時停在樓下,她上了車也沒問去哪兒,一直看著窗外,心事重重似的。

原遺山一句話講到第三遍還是沒得來回應,終於沉下語氣喊她:“月光。”

月光遲遲回過神來,回轉臉看他,表情疑惑。

他一腳刹停了車子,臭著臉,車子卻停得很穩,她沒頭沒尾地道:“你最近都沒開自動駕駛。”

被打了個岔,原遺山興師問罪的臉色稍微緩和,說道:“說過我已經快好了。”

頓了頓,見她心不在焉擺弄手機,隻好又耐著性子問:“在想什麽,一句話和你說幾遍都聽不到。”

“有嗎?”她抬頭,挺無辜地看他,“你剛剛說什麽了?”

原遺山氣笑了,盯了她兩秒,伸手捏住她最近生出一點肉的臉頰,被她皺著眉躲開,他才氣順了些。

“我說,給你做幾件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