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算得失（五）
第二天月光醒過來，陽光灑滿了臥室。
她其實沒有醉到人事不省，依稀記得發生的一切。
原遺山給她拖鞋，換衣服，擦臉，動作生疏又笨拙地照顧著人。
月光睜眼看著陌生的天花板，頭疼得厲害。
轉了轉視線，身側隻留下一個人睡過的痕跡。她連起身的動力都失去，莫名感到被一股悲哀籠罩。
接著，想起什麽似的，抬手摸了摸枕側，沒摸到手機。
月光打了個激靈坐起身，四下找尋，脫去的衣服也不知道去了哪兒。
低頭一看，才發現身上套著一件寬大的男士黑色真絲睡衣，因為尺碼很大，下擺遮住了腿根，可能因為這樣，原遺山這廝隻給她套了件上衣，沒穿褲子。
有人踢踢踏踏上樓，月光站抬眼，原遺山端著餐盤出現在臥室門口。
“醒了？”
原遺山把餐盤放在床尾凳上，見月光皺著眉，近前摸了摸她側臉，又貼貼額頭。
“哪裏難受？”
她沒閑工夫計較他是不是在占便宜，開門見山地問：“我手機呢？”
“摔壞了，我叫人拿去修了。”他眼也不眨，轉開臉拿起餐盤，“醒了就洗洗，下樓吃飯。”
“這話說出來你自己信嗎？”
原遺山已經到了樓梯口，聞言背對著她停下，沒回頭。
“不信你自己下去問周凱文。”他說，“我剛拿給他的。”
月光站在門口不動，又問：“浴室在哪裏？”
原遺山回身指了指方向，又說：“等我幫你拿換的衣服。”
這回月光沒再吭聲。
梳洗後下來，周凱文還在小餐廳裏，瞧見她，打了個磕巴。
“月……月光小姐。”
周凱文早上過來，路上卻接到boss電話被要求買一身女裝，現在見到這身女裝穿在了“月光”身上，正滋味難言。
月光皺了下眉，懶得客套：“我手機呢？”
周凱文沒來得及開口，原遺山就走進來催她吃飯。
“早餐趁熱吃。手機修好給你。”
見她一臉“你騙我”的表情，原遺山說：“急著要的話，你跟我去公司等。”
他帶她去公司，不怕被人看到誤會嗎？
月光坐下來，恍惚有些失神。
想起罕有的幾次，她去他的公司，都隻是見薇薇安。
而他即便在那裏和她打了照麵，也幾乎不曾給她一個眼神。
勺子當啷撞到碗壁，她怔了兩秒，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她剛剛喝的是……奶茶？
並不是海市遍地可見的年輕人人手一杯的那種奶茶。
而是，有著家鄉味道的，鹹口的，獨屬於她的記憶裏的奶茶。
月光下意識去尋原遺山的表情，卻見他已經走出餐廳，周凱文跟在後麵，到門口又停下來。
周凱文回過頭看著她，小聲說：“味道還行嗎？原先生老早就專門請了位蒙人廚師，你一會兒記得嚐嚐這個包子，看起來沒什麽特別，但是餡兒很好吃，聽說是你們那兒特有的配方。”
月光垂眼看著麵前那一盤包子：“你總不會就想和我說這個。”
周凱文笑了，是被戳中心事的那種笑。
“你比從前機靈多了。”他歎了口氣，壓低聲音，“我其實是想說，原先生的厚待，你拎得清就最好，拎不清，也別輕易辜負。”
3.
離開武定路，月光拿到原遺山給的新手機，換上拆出來的電話卡，在手裏漫不經心轉了兩轉。
原遺山開門讓她上車，語氣很冠冕堂皇：“修好前先用這個。”
月光掀起眼皮看了他一會兒，笑了：“那謝謝了。”
暗地裏的小算盤，誰都沒有戳破。
月光自認舊手機裏沒有留下什麽把柄，港島那邊的人一天換七八個臨時號碼，反追蹤一流，別說她的通話記錄早刪的幹幹淨淨，就是被恢複了，也絕對查不出什麽蛛絲馬跡。
至於這支新手機，原遺山動了什麽手腳，她也不打算追究。
至多是定位追蹤監聽。
她聽見的看見的這些醃臢事，若要分享給誰知道，她絕不介意這個人是原遺山。
知道多一分，就往他心上多捅一刀。何樂而不為。
車門開了半晌，她堅持拒絕和他一起去公司。
原遺山扶著車門與她僵持，最終在周凱文的催促下妥協。
“今天是元旦。”他像是要提醒她，這好歹是個節日，“你打算一個人過？”
哦，元旦。
月光想到紮什和寶雲，臉色白了兩秒，又很快恢複如常。
“倒也不用勞煩原先生帶個累贅去公司過節，我沒有陪人加班的習慣。”
她說完，沒給他反應的時間，轉身走出幾步，背對他揚了揚手裏的電話。
“手機修好記得還我。”
周凱文還沒適應月光的變化，畢竟幾年前，她在原先生麵前還是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樣，一時因她稱得上“沒把原先生放在眼裏”的舉動而感到瞠目。
原遺山上車後，周凱文忍不住回頭看了好幾眼，但因為恰是宜山馬業港股上市的多事之秋，手機一堆業務嗡嗡響，一開口就是公事，倒把月光的小插曲忘到腦後去了。
到公司後，各部門接連到訪原遺山的辦公室。
周凱文迎來送往，而原遺山焦頭爛額的程度比周凱文好不了多少。
港股IPO，不比在A股，流程上雖說大同小異，水深卻是天差地別。
也就相當於，去年宜山馬業A股上市的地獄一百天不單要再次重演，且地獄程度還要無限加碼。
整個風投部為此已經不眠不休很久了。
而原遺山放了個極其稀有的年假回來，也即將隨著IPO申報開啟地獄模式。
作為中山集團裏的新興產業，宜山馬業及旗下所有賽馬相關企業都是原遺山掌權後一手弄起來的攤子。
因此比起集團下其他領域有條不紊地發展，這個“新生兒”要更耗費他的精力。
中山集團原是地產起家，在原晉中手裏時，開辟了各大城市地標式的CBD，以其命名的廣場在全國各地就多達三百多處。
後來，原晉中馬不停蹄拓寬版圖，又成立中山科技、中山金融等集團等，涉足商業、科技、金融幾大領域，做到了國內民營頭部企業，在海市更是無人不曉。
原遺山入主董事會時，這就已經是一條正在航線上疾駛的遊輪，隻要不出重大差錯，這條遊輪十有八九是不會觸礁而沉。
可以說，如果他不搞賽馬產業，操的心要比如今少上千倍萬倍。
雖然是個新攤子，但站在巨人肩膀上出生，也是吃到了些紅利的，起碼，中山集團手裏絕對不缺地皮。
所以原遺山一開始做山光道馬場建設，從開始到結束基本沒受過任何阻力。
很多時候，原遺山因身負長男的擔子而累到不行的時候，想到隻有站在這個位置上，才能更順利去完成自己想完成的目標，也就因此釋然。
有得有失，人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