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贖回慰藉

潘春花如願追回了主雇家的鞋幫機,還有陪伴她多年的老夥計——縫紉機。

她也跟薛平麗商量好了,等把錢差不多還清了,就打算去縣城裏進廠做工學本領。

薛平麗雖然不舍得少了一個好女工,但也支持潘春花趁年輕多見見世麵,主動提出“學本領要趁早,錢可以留著慢慢還”。

這讓潘春花備受感動,更加堅定以後要還這份知遇之恩的決心。

好消息一個接一個,日子也一天比一天順遂,就在潘春花以為希望的曙光終於眷顧她時,意外再度令她陷入崩潰。

那天早晨,潘春花照舊帶著林小滿去薛平麗的作坊裏踩鞋幫,她跟薛平麗說好了,今天最後一天踩完,明天就打算動身去縣城裏找工作。

吳蘭英也照常在午飯時間,背著林小暑,送來了食物給她們母女倆,好節省她們路上來回的時間。

林小滿今天也格外興奮,一邊拿著剪刀剪線頭,一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逗得潘春花陣陣笑。

忙完一陣後,林小滿手裏沒活了,就隨手拿起一根粗線,一圈又一圈地綁在自己的無名指上,一下又一下地拉著繩把玩著。

當她想解開時,也不知是哪一圈打了死結,怎麽也拿不下,眼看著無名指越來越脹紅,她著急地找潘春花。

潘春花嚇了一跳,趕緊托過林小滿的手,小心翼翼地剪開了勒緊的粗線。

她見林小滿的手指慢慢恢複了血色,才嚴肅地訓問道:“怎麽把繩子往手指上勒,要是勒久了,手指會壞掉的!”

林小滿也嚇了一跳,緊接著又緊張萬分,她不小心發現阿奶總在一個人時,就常常拿一根線在這根手指上纏啊繞啊,似乎是一個人無聊時解悶的法子。

她今天一個人無聊時,突然想到就試了一下,沒想到這麽難受,阿媽說勒久了,手指還會壞掉,那阿奶的手指怎麽辦。

林小滿擔心不已,有些坐立不安。

潘春花發現了林小滿的異常,她以為是自己剛才話說重了,嚇到孩子了。

她連忙停下了手,放緩了聲音,關心地問:“怎麽啦?小滿手指頭難受嗎?”

林小滿搖搖頭,支支吾吾地說出了擔憂,“是阿奶...是阿奶的手指頭會難受...”

“阿奶常常這樣,在這個手指上,繞著線轉啊轉。阿奶的手指會不會壞掉...”林小滿舉著無名指,學著吳蘭英的樣子,轉啊轉。

潘春花突然就看懂了,眼角一澀,心裏止不住懊悔!

她怎麽能粗心忘了這事!此前還記掛著要去贖回來,後來東一頭西一茬,沒日沒夜地忙著,就把這事給忘記了!

她知道,那枚金素戒對家婆有多重要。

那是去了的人,給活著的人留下的唯一慰藉啊。

家婆熬著這幾十年的孤苦,獨自將兒子撫養長大,所有的精神支柱,大概都寄托在這枚戒指上了。

所以,即使戒指沒了,也要把痕跡留住。

這一圈又一圈的反複纏繞,不過是為了留下多一點點念想。

隔了這麽久了,也不知那典當行裏的金素戒還在不在。

不行,她必須馬上去看看!

潘春花正亂緒時,一個失神,手腳忘了配合協調,手還未鬆開鞋幫時,腳已踩下,尖利的粗針快速穿透了食指,瞬間鮮血直流。

原本跟針、剪刀打交道久了,就經常容易割傷劃破,這次的穿刺傷更是嚴重。

潘春花驚痛低呼,嚇得林小滿愣在原地。她怕流血的傷口勾起孩子的陰影創傷,連忙捂住了傷口,笑著對林小忙說:“沒事,不小心劃破了,不痛。”

林小滿快速跑開,拉著主雇薛平麗,“薛姨,快來看看,我阿媽流血了。”

薛平麗連忙給潘春花清洗了傷口,又灑了些藥粉,簡單包紮了一下,便關了潘春花的機子,把她趕回家歇息去。

潘春花心裏牽掛著金素戒的事,連聲道謝後,就帶著林小滿先行離開了。

……

潘春花直奔村鎮接連處的一條街,在林小滿的辨認下,找到了吳蘭英典當金素戒的那家店。

再三詢問確認之下,典當行的老板回憶了許久,才想起幾個月前確實有這麽個人,帶著背簍孩子,依依不舍地來當一枚舊金戒指。

因為那枚金素戒確實寒磣,那人乞求磨價了好半天,他於心不忍還給加了一點價,所以印象特別深刻。

典當行老板點頭稱“有”,潘春花驚喜地追問:“老板,那金素戒還在嗎?”

“應該...還在吧。那舊戒不足金,成色也差,不值錢,沒什麽人要。”典當行老板那天也權當是發了善心作積福,看人可憐給了當金。他當時不指望對方來贖,也不覺得有人會買,就隨手一放。

所以眼下這女人一問,他還真不知道金素戒扔哪到那個旮遝角裏了,畢竟那玩意對自己真沒什麽用處。

“能不能麻煩您幫我找找看,拜托您了...”潘春花有些焦急地請求。

“別急,我找找看。”典當行老板起身到處翻找,好一番搜尋,終於在一個抽屜深處摸出了那枚蒙灰的金素戒。

潘春花欣喜萬分,往衣角擦了擦手心捏著的那把汗,鄭重地接過典當行老板遞來的金素戒,連連道謝。

……

潘春花買下後,就牽著林小滿,加急往家裏趕,想將這枚意義非凡的金素戒,第一時間戴回到吳蘭英手上。

可剛到村口,她們就遇上了慌裏慌張的吳蘭英在到處奔走,家家戶戶求著人,哭天喊地叫“救命啊,幫幫忙啊。”

潘春花心頭直跳,快步衝上前去詢問情況。

六神無主的吳蘭英,紅腫著雙眼,一見到潘春花,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春花啊,媽對不起你啊,把小暑弄丟了。小暑...小暑不見了啊...”吳蘭英邊說邊自扇巴掌,恨不得以此把小暑換回來。

潘春花一陣天昏地暗,差點站不住身,還是林小滿扶了一把,才堪堪站直。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必須冷靜!

耽擱越久,找回的希望就越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