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焚燒屈辱
對於這件事，潘春花一直心懷愧疚，隻是那聲道歉，始終沒有說出口。
隻是，事情都過去那麽多年了，還是有些捕風捉影的無聊之人，聞著一點腥味，就肆意撕咬，咬著陳年舊事不放。
潘春花直挺挺地站在門檻前，身子有些僵。
有那麽一瞬間，她衝動地想要找她們理論，可轉念一想，苦笑著搖頭歎息。
她們那群愛在背後嚼舌根的人，哪在乎什麽是真相，隻要是契合她們的談資欲望的，才是她們想要的真相。
潘春花挺直了腰背，捏緊了手中的舊布袋，把所有的哀怨愁苦，統統咽回到肚子裏。
她發誓，總有一天，她要用一番成就，讓這群看不起她的人徹底閉嘴。
潘春花麵色如常地走出了家門，那些婦人們見正主來了，使了個眼色，不約而同地止住了話茬，自然地過渡到其他話題上。
陳翠香甚至還能若無其事地跟她打招呼。
潘春花昂首挺胸地走過她們身旁，直視前方，走好自己的路。
她帶著錢和借款合同，找到了假呈會會長江武德。
她也是後來才知道，這些人披著呈會的外衣，變相放著高息。明麵上看著利息不高，卻變著法子坑蒙無知群眾。
丈夫林建國就是這樣中了招，他們不僅在合同裏設下多處陷阱，鑽了漏洞，事先扣下了部分金額當利息，又日累複計利滾利，隻要短時間內還不上，就越積越多。
她也是後來察覺到不對，仔細翻看多次，才發現。但為時已晚，合同簽下了這樣的約定，就隻能認栽履約。
潘春花打量了一眼四周，屋子很小，三張辦公桌，一個會客區，仿佛是個臨時的辦公點，似乎隨時都要卷鋪蓋換地方的樣子。
她發現那夜帶頭來催討的虎背大漢，和那些打手們都不在，便狀似無意地隨口一問，“你手下那幾個高大壯漢不在？”
江武德始終笑眯眯著，看起來十分和善，“沒有啊，這裏就我們幾個辦事的文弱人，我們都是做的正經買賣，哪有什麽虎背熊腰的壯漢啊。”
潘春花見對方拒不承認，也不再兜圈。他們明麵上偽裝成普通的經濟互助呈會，當然不希望讓其他人發現還有這等暴力催討人的存在。
“錢我帶來了，你這邊的借條合同找出來吧，我想先看一下。”潘春花多留了個心眼，生怕對方再使詐，萬一弄個假合同來騙自己，那可就又栽了。
江武德堆著親切的笑容，腆著罕見的大肚囊，熱情地招待潘春花坐下，叫人把林建國的借款合同找出來。
潘春花接過仔細翻看，又跟自己手裏的那份做一一對比，確認沒問題後，才謹慎地一手按著合同，一手推過錢。
江武德依然笑容滿麵，“不用這麽拘謹緊張，和氣生財嘛。”
“江會長，您都說和氣生財了，那我也想跟您說說這和氣的事。現在我這錢和利息已經還清了，前幾天你們的人到我家又打又砸，還搬走了兩台機器和一些物什，是不是也該還回來了。”
潘春花出言討個說法，可江武德故作驚訝，拒不承認。
“天呐，怎麽還有這種暴力凶殘的事啊，真是太不幸了。你這遭遇，我十分理解，可你真的找錯人了。我們這絕對是合法合規的，不可能幹這種事。是不是你借了別處的錢沒還，被人盯上了啊。”
江武德滿臉痛惜，仿佛一心為潘春花著想，勸她再想想是不是得罪了什麽人。
潘春花看著江武德這隻笑麵虎，滿臉親和的偽善，背地裏卻幹盡了吃人血饅頭的事，行事隱秘又狠辣，把他自己摘得一幹二淨。
潘春花自知勢單力薄，不能硬碰，眼神四處打量，嘴上也跟著打起了太極，苦笑歎息道：“是啊，屋漏還偏偏遇上連夜雨。那就不耽擱您忙了，我再去別處找找。”
閑聊了幾句，潘春花起身告辭，江武德眯著雙眼，笑嗬嗬道：“有空再來坐啊。”
潘春花暗記著屋裏的情形，警惕地將兩份合同夾在胳膊下，慢慢退出了這間隱蔽的屋子。
……
一出門，潘春花就遇上了在不遠處等候的林宏華和一位身穿製服的民警，那是她昨晚特地交代好的，請林宏華幫忙出麵守一下，萬一她進了這地長時間沒出來，就讓他幫忙報個案。
本來林宏華提議一塊進去，但她不想把他人卷入這麻煩事，畢竟還不知裏麵是什麽情況，她不能拉著別人冒險。
以往每次還利息時，都是有人上門來收，這次是她堅持要當麵來還款，才第一次知道了這地址。
她原本打算探明裏麵的情況後，再去報案的，沒想到林宏華已經帶人來了。
“這是我初中同學許友亮，剛好他在旁邊辦事遇到了，我簡單說了一下情況，就在這一起等你出來了。”林宏華給他們互相做了介紹。
他們三人一同去了派出所，潘春花把自己掌握的情況，手頭的合同，身上的傷痕，家裏被搶砸的情形，一一告訴了許友亮，立案交由警方去介入調查處理。
縫紉機子能不能追回是小事，要鏟除掉這樣的假機構，以防他們去誆騙窮苦百姓，才是重要的大事。
潘春花道了謝離開，就連步伐都輕快了許多。
她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點起了灶台裏的柴火，把從江武德手中拿回來的那份借款合同，利落地扔進了火焰裏。
躍動的火苗，一點點燃燒著紙張。
將潘春花心頭的大石，焚燒個幹淨，連同那夜的屈辱，也落成灰燼。
……
日子似乎歸於平靜。
潘春花沒日沒夜地去踩鞋幫、縫製衣，隻要薛平麗開口哪個需要趕貨，她二話不說，任勞任怨，埋頭拚命完成。
林小滿執意跟著也去了主雇家的作坊，聲稱要像在家裏那樣給阿媽打下手，這樣阿媽就不會這麽辛苦了。
林小暑也在一天天長大，順利斷了奶，乖巧地很少再哭鬧，時不時張著嘴咯咯笑。
吳蘭英每天背著林小暑，到處走，或去路邊撿廢品賣，或找些簡單的手工零活到家裏做。
以許友亮帶隊的警察，找人喬裝成借款者，找到江武德的機構去借了最短期的急貸，步步摸索排查情況，搜集拿捏江武德的犯罪證據。
另一邊，臥底借款人故意拖著沒還，屢屢試探後，勾出了暗地裏的虎背大漢等暴力催討打手，當場抓了個現行。
而警方在追查潘春花的兩台機器變賣去向的過程中，也順藤摸瓜地找出了江武德和虎背大漢是一夥兒的證據，又給江武德團夥的定罪增加了一份有力證據。
人證、物證、口供和傷情鑒定的種種證據，終於讓江武德這一團夥落網，隻是手底下一些打手隱匿了蹤跡，到處逃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