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鋼鐵直男的魅力
麵對高海麗的質疑,沈佳楠並不生氣,也沒有去說一些理論概念上的東西,因為她知道,現在高海麗還是有畏難情緒在,如果這個時候自己又去說一些什麽看起來很高深的東西,非但不能起到解釋的作用,反而會增加高海麗的抵觸。
其實,沈佳楠也是理解高海麗的。一個人在舒適圈待的時間久了,很難走出去。
這最困難的,就是邁出第一步。
這種恐懼不僅僅是對現在環境的依賴,更是麵對未知的膽怯。
尤其是這幾年,人們總喜歡把一些東西包裝的很高深,這明顯就造成了一些人的抗拒,甚至還沒有去了解,就已經被概念性的東西給嚇怕了。
現在沈佳楠要做的就是深入淺出的去解釋,先打開高海麗的心結。
“麗姐,這樣說吧?你覺得電腦是什麽?”沈佳楠自問自答道,“其實它就是個沒有感情的工具,但沒有感情這件事也分好壞,它雖然不能做到像真正的人一樣跟我們溝通交流,但正是因為它沒有感情,所以它能做到比人更加客觀。”
“你的意思是,它不會受到一些其他因素的影響?”高海麗明白了沈佳楠的意思。
的確,如果真的能夠不受影響,能夠做到客觀,至少藏汙納垢這樣的事情,可以在一定範圍內得到遏製。
“再者說,其實有的時候電腦也是可以在一定範圍內做到靈活的,也就是說它進行評判的標準不一定非要是那一套,具體如何,是可以我們人為去設定的。”沈佳楠在跟高海麗解釋的時候,還特意將“軟件”全部用“電腦”替代,因為軟件這種看不見摸不著,沒有實體的東西,在高海麗那裏說不定也會變得晦澀。
高海麗的情緒已經不再像之前那麽排斥了,她低著頭似乎在思考沈佳楠的話。
就在此時,沈佳楠趁熱打鐵,繼續說道:“我剛才也說了,這些東西都是可以人為去設定的,也就是說,這個工作肯定有人要做,最好是像姐這樣的專業人才能夠出一份力,才能讓它發揮應有的作用。”
聽到沈佳楠的話,高海麗臉色一紅:“我哪裏是什麽專業人才……”
“麗姐在這裏工作這麽多年,而且根據之前麵試我的表現也可以看出來,麗姐的學習能力很強,憑借經驗加上再取取經,一定能夠做好的。”沈佳楠鼓勵道。
“有了這東西,還需要我?”高海麗略帶懷疑。這些年她也看了不少報道,都是說信息化取代人力的,因為什麽東西的誕生,又導致了多少人下崗……也正是因此,她才會有那麽大的危機感。
沈佳楠點了點頭:“當然,我都說了很多次了,它再怎麽樣也隻是個工具,是個工具就要有人來操作它,就要有人來維護它,這是必然的。”
高海麗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最後,沈佳楠又是一劑猛藥:“這種時候,就看誰能最先學會了,越先學會的,越占優勢,以後也就有更大的主動權。”
說到這裏,辦公室裏的幾個人都神色各異。
程嘉賜低頭輕笑了下,高海麗則眼睛一亮,她背後的兩個同事對視了一眼,都沒出聲。
沈佳楠點到為止,見好就收,轉而將話題引開:“對了,程總,我可不可以提一個小小的建議?”
“建議?”程嘉賜望向沈佳楠,有些摸不準沈佳楠又想做什麽。
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沈佳楠完全是一副求學好問的樣子,研究起問題來也不管不顧,格外認真,那個時候程嘉賜以為沈佳楠和自己是一類人,也就是常人口中的“書呆子”,但是經過早上這一通,程嘉賜對沈佳楠突然有了新的看法——她跟自己不一樣,她要比自己更加懂得變通。
所以,程嘉賜聽到沈佳楠說“建議”兩個字,第一想法就是——這人又有什麽古靈精怪的想法了?
看著程嘉賜的表情,沈佳楠就知道自己一定是被誤會了。她甚至有些好奇,現在程嘉賜是怎麽看自己的?
“不是別的,就是這個著裝問題。”沈佳楠趕忙將事情說清楚,“我個人真的非常不喜歡穿裙裝,所以……能不能變通一下?”
“裙裝?”程嘉賜有些疑惑,他平時還真沒注意到這些。
最後還是站在一旁的高海麗解釋道:“這是之前老總定下的規矩,坐辦公室的女員工必須穿裙裝,還對裙子長度做了要求……”
程嘉賜聽了這個要求也頗感無語,這都是什麽奇葩規定?為什麽會有這種規定存在?
“以後沒有這種規定了,我隻要求上班佩戴工牌,穿衣服不要太過花哨,盡量穿的樸素些就行。”程嘉賜思考了一下,又補充道,“但是有正規會議的時候,大家還是要正裝出席,裙子褲子都無所謂,顏色統一就好。”
聽到這個消息,沈佳楠頓時覺得解放了。
“謝謝程總。”沈佳楠笑著說道。
高海麗等人也是鬆了一口氣,其實她們也不太喜歡總穿黑色裙裝,而且這種衣服還必須搭配高跟鞋,穿高跟鞋久了誰都會腳痛,為此她們不得不在辦公室裏放上其他的鞋子,現在程嘉賜重新製定了規矩,一下子方便了許多,衣櫃裏也可以考慮添置一些新的衣服了。
程嘉賜看了一眼手表,發現時間已經接近中午,索性直接對著沈佳楠說道:“走吧,你今天第一次來廠裏,什麽都沒辦下來,我帶你去吃飯。”
廠裏是有食堂的,但必須刷工牌,隻是以沈佳楠現在的狀況,要拿到工牌至少得三天後了。沈佳楠剛來這裏人生地不熟,廠子的位置又比較偏僻,與其讓沈佳楠出去找,不如自己直接帶沈佳楠去食堂,刷自己的工牌。
再加上,程嘉賜還有一些問題想要跟沈佳楠討論。
辦公室裏的高海麗等人聽到程嘉賜邀請沈佳楠一起去食堂,表情一時間都有些複雜。
程嘉賜人長得高,容貌俊朗,隻是性格太冷,平時她們有意親近,也總是被一種看不見的氣牆隔開,同程嘉賜交流工作的時候還好,程嘉賜都會用心去聽,認真回複,不過一旦說到工作之外的事情,程嘉賜就會展現出他禮貌卻疏離的那一麵。
彬彬有禮,卻永遠無法靠近。
可就是這麽一個人,剛才居然邀請沈佳楠一起去食堂?
這件在沈佳楠看起來無比正常的事情,落在她們眼中卻變成了非比尋常。
至於這麽驚訝嗎?沈佳楠看著高海麗的表情有些不解,她以前在公司的時候,也會照顧新來的同事啊,不僅僅會帶著一起去吃飯,而且還會帶人家去熟悉公司,甚至會拿自己的筆記本和中性筆給人家用。
程嘉賜沒有理會周圍人的神色,而是直接對著沈佳楠說道:“走吧,十二點開飯,人很多,要排隊。”
沈佳楠低頭乖乖跟上,她總覺得辦公室裏的氛圍有些詭異,還是盡快逃離比較好。
在往食堂走的路上,沈佳楠再一次感受到了眾人的注目禮,她忍不住拽了拽走在前麵的程嘉賜的衣袖:“為什麽大家都看著我們?”
“不知道。”程嘉賜耿直地回複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也是真的不在乎。
其實不怪大家打量,主要是程嘉賜平時就是一副“獨行俠”的作風,除了工作之外,身邊很少跟什麽人,如今突然多了一個,大家自然會感到好奇。
“對了,你秘書呢?”沈佳楠突然想起來,“他不會跟著一起吃飯嗎?”
程嘉賜腳步頓了一下,他轉過頭對著沈佳楠問道:“你跟上司一起吃飯的時候,不會覺得拘束難受嗎?”
沈佳楠思考了一會兒,點頭誠實地答道:“是會感覺不太舒服,不過為了拉近關係,總歸還是要做的吧……”
程嘉賜搖了搖頭:“既然知道別人會不舒服,為什麽還要勉強別人去做呢?”
事實上,程嘉賜當初跟秘書溝通的時候,還真是這麽說的。他非常直白地對陪著自己一起打飯的秘書說道:“每天至少有兩頓飯都是跟我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吃,會很難受吧?以後不用這麽辛苦了。”
秘書聽到程嘉賜說這話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我要失業了嗎?老板要把我開了?
但對上程嘉賜那誠懇的目光,秘書又有些不太確定,畢竟這幾天跟程嘉賜的交道打下來,他已經有些習慣老板的不按常理出牌了。
“抱歉,我可能沒有理解您的意思……”秘書最後還是選擇了一個比較穩妥的回應,希望老板能夠將話講得再清楚一些。
但實際上,程嘉賜也沒有繞彎子,他直白的表達就是他想要說的:“我是說,感覺你會不舒服,因此以後你可以中午和晚上去找自己關係好的同事一起吃飯,不用非要陪著我。”
說完這些,程嘉賜還感歎了一下,自己這位秘書的理解能力似乎也不是那麽好?同時,程嘉賜也在心中拿小本本記下——跟秘書溝通的時候要講所有話展開來講,講的更加細致一些。
沈佳楠看著在麵前走的程嘉賜的背影,心中覺得有些怪異。
的確,如同程嘉賜所說,跟上司一起吃飯,難免會拘謹,時刻注意自己的言行,從客觀上來講,程嘉賜現在絕對算是自己的上司了,可為什麽自己完全沒有那種不適的感覺呢?
甚至……還覺得十分自然。
這究竟是什麽邏輯?難道是因為自己之前和程嘉賜見過一麵?
沈佳楠沒有想通,程嘉賜則壓根沒有去想,因為他也覺得沈佳楠在自己麵前還是十分放鬆的,所以問題根本不存在,也就不用想怎麽去解決。
鋼鐵直男的思維,就是這麽爽快!
到了食堂,沈佳楠才知道,程嘉賜之前說“人很多,要排隊”不是誇張,而是白描!
這叫人很多?
這簡直就是人山人海好嗎?
食堂本來就不大,現在隊伍居然已經排到門外了。
說好的廠子快倒閉了呢?說好的大家都想著跳槽呢?為什麽還有這麽多人?
似乎是看出了沈佳楠心中所想,程嘉賜突然開口說道:“以前人更多,那個時候開了兩個食堂,後來人少了些,就關了一個食堂。”
聽到這裏沈佳楠算是明白了,至少高海麗之前說自己公司有大工廠這句話沒有騙她。
看著一眼望不到頭的隊伍,沈佳楠有些疑惑地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程嘉賜的胳膊:“你也用排隊啊?”
“不然呢?”程嘉賜疑惑地反問。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是總經理,是老大啊。”沈佳楠暗示道。
程嘉賜明白了沈佳楠的意思,他嚴肅地回答道:“除非特殊情況,不然我的時間不一定比這些工人的時間值錢。”
這個回複倒是讓沈佳楠覺得有點意思,她明白,程嘉賜口中的特殊情況,應該就是指有重要會議或者有重要事件急需解決,也就是說,除了這些情況以外,程嘉賜都會跟大家一樣,打飯的時候遵守規則,認認真真地排隊。
聞言,沈佳楠也多了幾分耐心。
這些工人,都是為公司創造效益的人。雖然經常有人會說打工人就是螺絲釘,但其實如果沒有這一顆顆螺絲釘,又怎麽能保證機械完好運轉呢?
沈佳楠看著麵前高大的背影,突然覺得程嘉賜木訥的表象下,有著非常值得探究的靈魂。
沈佳楠的目光太過直白,程嘉賜想忽略都難,他又是一個有什麽就在直接問的人,當即他便轉頭問道:“為什麽要一直看著我?”
程嘉賜的聲音不大,但卻吐字清晰,他們兩個本就打眼,此話一出,頓時又有不少目光投來。
沈佳楠臉色一紅,她總不能說自己對程嘉賜的靈魂十分好奇吧?索性選擇回避道:“有嗎?我看你了嗎?”
“你有。”程嘉賜篤定道,接著又是一記直球,“所以,為什麽要一直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