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初生牛犢

紹興本地並無可以用來製作傘具的設備，俞淮玲心裏也早有這個準備，二話不說動身去了火車站，準備去買一張當日去上海的火車票。

說巧不巧，王薇今天剛從天津回來，一下火車站，便看到了熟悉的老同學身影，她偷偷摸摸溜到俞淮玲身後，一把將人摟住。

“淮玲！好久不見！”

王薇親昵的笑聲咯咯咯的從耳後傳來，俞淮玲焦急不安的心瞬間被她這躍雀的心情打動了，笑著轉身給她一個結結實實的擁抱。

“薇薇，你是不是貴人多忘事啊，我們上個月才在天津見過麵。”

王薇和俞淮玲，一個在北京讀大學，一個在天津讀大學，比起其他異地讀書的同學，算是非常的相近了，兩人每隔一月總會想盡辦法去對方學校小聚幾天。

也是上一次見麵之時，俞淮玲向王薇說起太陽街的現狀，順道也說起了自己的打算，她本以為自己這一開口，王薇會滿臉訝然地罵她失了智。

結果令她意外的是，王薇一雙眼睛亮晶晶地瞅著她，大為誇讚：“好啊！看不出來淮玲你還有這樣的想法，太好了，就該這麽幹，別的城市都在努力發展工業傘，上虞就更不能落步了，我們得跟上時代的腳步！”

俞淮玲當時聽她這樣支持自己，心中的堅定不免又加深了幾分，但還是有幾分窘迫地擺擺手：“是有這個計劃不錯，但我的存款實在有限，等我攢到錢也不知道到時候是什麽光景了。”

王薇聽說她沒錢後的態度更是讓俞淮玲大為震撼：“淮玲，你是不是傻，你沒有錢，我有錢啊！我可以幫你啊，你要多少錢我都借給你！”

昏暗宿舍裏，王薇堅定的聲音，炯炯有神的目光宛若片刻之前，全然浮現在此刻的俞淮玲眼前，她不由得將麵前的人摟得更緊，輕拍王薇後背道：“謝謝你，薇薇。”

“噗——淮玲，這已經是你第三百五十次對我說謝謝了，好了，我們什麽關係，就不用這麽客套了吧。”王薇說著拎起身邊的行李箱，笑著挽過俞淮玲的胳膊，“走吧，送我回家。”

俞淮玲麵露難色，有些不好意思地站在原地，直言道：“薇薇，我不是來接你的，我是來買火車票的。”

“哦！原來俞小姐不是來接我的，害，真叫人失望！”王薇嘴上說著失望，臉上的笑容卻不少一分，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盯著俞淮玲。

俞淮玲早已習慣她這腔調，揚眉笑起來：“那可真是不好意思，要叫你失望了，我現在就得趕緊去買火車票了。”

“去哪啊？”

王薇見她真要轉身離去，忙喊住她追問，俞淮玲笑著揚揚手中的小背包，撇嘴道：“去上海買機子。”

“害，一個人去有什麽勁，我陪你去。”

王薇說著將行李箱拎到俞淮玲麵前：“來，搭把手，先把這大包放到寄存處去。”

俞淮玲見王薇風塵仆仆的才回到上虞，又要跟著自己去趕火車，心裏很是過意不去，隻是話還沒到嘴邊，王薇便搶先截斷了她的話頭：“打住打住，不準謝來謝去，辦正事要緊。”

“好嘞，王小姐，這邊請。”俞淮玲假模假樣地逗著王薇一路往前走，兩人利索地將包寄存後，才去買火車票。

很不湊巧，最近的一班火車隻剩晚上九點半的了。

售票窗口，俞淮玲於心不忍看向身後的王薇：“要不，你別去了，回家好好休息吧，我自己……”

話音未落，王薇便將手中的錢越過她遞給了售票員，一雙眼睛還含笑撇了俞淮玲一眼，嗔怪道：“我就看不慣你這磨磨唧唧的樣，平時利索勁去哪了？朋友不就是用來差使的嗎，要是這麽生分，那咱兩還做什麽朋友。”

“是，是我的錯，王小姐饒了我吧。”俞淮玲一邊接過火車票，一邊嬉皮笑臉地對著王薇道歉。

兩人在旁若無人的歡聲笑語中，一路走過安檢，抵達候車室。

暑假在即，這些天的客流量也比平日裏多了許多，兩人沒有找到空座，硬是靠著牆壁從下午四點站到晚上九點。

這漫長的五個小時，兩人無話不談，興奮地向彼此勾畫自己心中的藍圖，竟沒感到半點疲憊，直到差不多到點了，才察覺這會口幹舌燥的要緊。

“各位旅客請注意，由杭州東開往南京方向的656次列車即將到達上虞火車站，請買好656次列車，往上海，南京方向去的旅客，請您由第一候車室檢票進站，進站後……”

聽到廣播中傳來等候許久的提示音，俞淮玲心中不免激動，忙拉過還在絮絮叨叨的王薇前往檢票口排隊。

兩個年輕的女孩，正是二十出頭沒幾歲，正要出社會的年紀，對當下對未來有著無限的熱情和希冀，兩雙透徹瑩亮的眼睛在死氣沉沉的隊伍中顯得格外顯眼，格外突兀。

一路被人擠人，推著往前走，也難掩她們臉上的欣喜和激動。

抵達上海火車站的時候，外頭的天已經徹底黑了，俞淮玲和王薇都默契地認為那短短幾個小時的賓館太貴，於是強撐著精神在上海街頭遊**。

黑夜之中，滿街通亮的燈光，高大的建築，寬闊的馬路，隨處可見的手藝品，一切都是那麽的前衛和潮流。

俞淮玲想到日漸蕭條的太陽街，心裏一陣酸楚和羨慕，她側頭看向王薇，想要和王薇說說自己心中的豔羨，沒想到轉頭間撞上王薇的眼睛，也是同樣充滿著說不出的羨慕和酸楚。

兩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她們在這份酸楚豔羨中走向外灘，看著來來往往的遊船，兩人始終沉默無言，直到天微亮，墨黑的天空被發白的光亮打破。

俞淮玲才露出幾分笑容，伸了個懶腰：“該開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