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完美調試
第二天一大早，王薇便陪著俞淮玲一道去將賠償款打了，在回去的路上，兩人又遇上了騎著自行車滿巷子亂竄的陸廷。
“玲玲，你去哪了，我找了你好一會。”
大夏天的，陸廷還穿著外套，他急急忙忙從自行車上跳下來，從懷裏掏出一個包裹嚴實，幾乎是裏三層外三層的文件袋。
俞淮玲湊過去一看，見裏頭是厚厚一遝錢，急忙捂住陸廷的手：“表哥，錢的事我已經解決了，今天一大早我和薇薇就是還錢去了，來不及跟你說一聲，害得你揣著這東西滿巷子亂竄。”
陸廷聽她說解決了，忙將文件袋重新紮好，一邊包裹，一邊開口追問：“薇薇哪裏來的錢啊。”
王薇和俞淮玲關係一向親密，假期總是和她黏在一塊，過年時也經常來她家吃年夜飯，故而陸廷和王薇也很是熟悉，非常清楚她的狀況。
俞淮玲和王薇對視一眼，彼此默契地點點頭，俞淮玲這才回答道：“薇薇把家裏老宅賣了。”
陸廷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兩人，仿佛聽到了什麽玩笑話，偏偏麵前這兩人神情是那樣的鎮定自若，全然沒將這當成什麽大事。
這時候他再說什麽也於事無補了，隻得無奈搖頭：“你們兩個啊，真是太衝動了，凡事都該三思而後行啊，又不是真的走到末路了，想想總是有辦法的。”
俞淮玲聞言默然不語，陸廷低頭看了一眼手表，見任課的時間馬上到了，隻得重新坐上自行車，擔憂地掃了兩人幾眼，無奈踩著腳踏往前行。
“表哥再見！”
目送陸廷離去後，俞淮玲才拉著王薇的手一道回了太陽傘廠，王薇決定留下一起奮鬥的心意讓俞淮玲很是感動，可感動歸感動，正事也該操辦起來。
她拿起幾把傘麵裂開的雨傘到王薇麵前：“你看，這些細微的裂縫，我起初還以為是因為麵料的問題，但是換過麵料之後，裂縫就不在傘麵中間了，而在這縫線附近，傘麵直接脫開了……”
王薇隱隱約約聽明白了，點頭追問：“噢噢，那也許問題出現在縫線上？”
“我一開始也是這樣想的，可是我已經請師傅來看過機器，改過縫線方式了，現在的縫線方式是雙麵交叉多腳的，非常穩固，照理說不該出現這樣的問題。”
俞淮玲說著將傘高高舉起，捏著傘骨繼續分析：“這批傘骨也特別堅固，我選的材料都是非常合格的，我是真不知道問題出在哪兒。”
王薇說著起身眺望角落的一堆麵料，笑著追問：“那就是你新買的麵料嗎，看上去不錯啊。”
俞淮玲跟在她身後，語氣有些嘚瑟：“是啊，這可是雙麵銀膠麵料，遮陽效果比市場上所有的銀膠傘都要好，人在雨傘下感受不到一點的烈日，可惜這的經銷商都不願意購入。”
說到這裏，她略有失落，望著這堆麵料撇撇嘴，王薇卻依舊笑著，樂觀地拍拍她肩膀：“這有什麽，到時候我們拿著傘去杭州去上海甚至還可以去北京，那麽多城市，總能找到合適的市場。”
俞淮玲聞言點點頭，同意王薇的說法，當即轉身再次走到機器前，想不通地摸著機器。
同樣將視線落在機器上的王薇，忽然尖叫一聲，樂嗬嗬地拍起手來。
“對了，我忽然想起我有個同學的外公是修縫紉車床的，在他們當地那片廠子很受歡迎，這樣吧，我打電話給我同學，請他外公來幫我們瞧瞧。”
俞淮玲目光一亮，忙上前一步，催促道：“好啊好啊，那現在就給你同學打電話。”
王薇點點頭，立刻從懷裏掏出隨身攜帶的通訊錄，電話順利接通後，王薇不急著說事，在電話那頭先回憶了一番往事，笑聲銀鈴一般傳入俞淮玲耳中，卻半個字不提正事。
俞淮玲是個不大有耐心的人，聽著王薇慢騰騰敘舊的狀態，急地來回踱步，恨不得接過電話幫她詢問。
好不容易，她終於等到王薇開口說起正事。
“對啦，我和朋友在籌備一個廠子，但是廠子的機器好像有點問題，不管怎麽調試都沒有辦法達到我們滿意的狀態，之前不是聽你說你外公這方麵很厲害嘛，不知道他老人家這兩天有沒有時間呀？”
“真的嗎？那真是太好了，太感謝了，那是必須的，到時候一定要請你吃大餐。”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答應的很幹脆，王薇欣喜地連連道謝，俞淮玲這才鬆了口氣，滿心的緊張都卸了下來。
王薇又寒暄了幾句，才掛斷電話，轉頭對著俞淮玲嘿嘿一笑，什麽話都不必說，俞淮玲便明白她的意思。
“我同學說他外公這幾天正要從北京出差回來，到時候可以讓他外公在上虞下火車。”
“薇薇，真棒！”
俞淮玲衝她豎起大拇指，一雙眼睛是藏不住的欣喜和期待，王薇也很是得意，揚起下巴道：“我說什麽來著，我這顆轉運珠名不虛傳吧！”
“豈止轉運珠啊，你簡直是太陽傘廠的招財樹。”
第二天才吃過中午飯，俞淮玲和王薇便急急忙忙去了火車站等人，雖說這楊老爺子的火車班次還有些時間，可她們按奈不住心中的激動，也不願意讓遠道而來的楊老爺子在出口等著她們。
直等了兩個小時，才等來楊老爺子所坐的火車班次，一窩蜂人沒多久便從出口湧了出來，一顆又一顆漆黑的頭顱中忽然出現一顆花白的頭顱，格外顯眼，格外突兀。
俞淮玲和王薇幾乎是同時瞧到了這顆發白的頭顱，急忙開心地衝那老爺子打招呼。
“楊爺爺！楊爺爺！”
兩人扯著嗓子大喊，生怕楊老爺子耳背聽不見，那頭發蒼白的老爺子顫顫巍巍走到兩人麵前，抬了抬眼，露出幾分詫異的神情，隨後抬腳越過她們獨自往前咋了
俞淮玲和王薇詫異極了，王薇連忙對著他的背影大喊：“楊爺爺，我是楊小軍的同學薇薇，是來接您的。”
老爺子緩緩回頭看向她：“楊小軍是誰，我不叫楊小軍，你們認錯人了。”
俞淮玲和王薇聞言很是尷尬地收回視線，急忙探頭在人群中繼續尋找，噗嗤笑聲忽然從旁邊傳來，兩人循聲看去，一位帶著帽子穿著長風衣的男士正雙手環胸看好戲。
的確是她們認錯了人，被路人嘲笑也是活該，兩人也沒說什麽，又墊著腳繼續在人群裏尋找楊老爺子，看到又一顆白發頭顱，默契地齊齊喊起來：“楊爺爺！楊爺爺！”
那穿著長風衣的男士又大笑起來，這笑聲爽朗卻沙啞，聽著不像是年輕人的，兩人詫異又好奇低下頭去探尋那帽子下的臉，竟是一張老人的臉！
男士這才摘下頭頂的帽子，一張遍布皺紋的臉上長著一頭漆黑茂密的頭發，他笑著走向兩人：“你們就是小軍的朋友？”
俞淮玲和王薇聞言不可思議地看向彼此，激動地抬眼看向麵前人：“你才是楊爺爺？！”
“是啊，怎麽了，就許你們年輕人追求時髦，我這老年人就不能染一染頭發，穿一件好看的衣服？”
楊老爺子故意扁嘴，露出幾分委屈來，實在是一可愛到頂點的老頑童，俞淮玲和王薇忙熱情地走上前，一左一右地說著：“當然行啊，隻是我們沒有想到楊爺爺居然時髦成這個樣子，我剛才一看還以為是什麽年輕的帥哥。”
“是啊，楊爺爺的氣質真是絕了，往那一站，簡直和身後海報上的男明星沒有半點差別。”
楊老爺子是個不服老的人，聽著身旁這個小姑娘說著這麽貼己的話，心裏也高興起來，樂嗬嗬道：“小姑娘的嘴巴就是不一樣，比我那孫子說話要好聽多了。”
“我們隻是實話實說嘛！”
“好，說得好，就喜歡你們這些誠實說話的。”楊老爺子臉上的笑容怎麽都掩藏不住，一雙笑眼皺的眼尾全是歡快的魚尾紋。
到了太陽傘廠後，楊老爺子二話不說，脫去外衣直接走向機器，他左摸摸，右瞧瞧，詫異道：“這機器挺好的，沒有任何問題，不需要修理啊。”
俞淮玲聞言急忙將地上的傘拾起來，遞到他麵前：“是沒有什麽問題，可是做出來的雨傘很快就會裂開，我們根據雨傘已經修改過一次縫製，但是沒想到，還是有那樣的問題。”
楊老爺子在雨傘縫製線上輕輕一摸，了然地開口：“針腳不是縫的越多越厚越好的，輕了容易脫線，重了卻也容易加大張力，導致傘麵裂開，針腳爆開。”
楊老爺子原先是個裁縫，後來才學的裁縫機器，所以對於這裁縫的縫製方式，他是最熟悉不過了，當下立刻打開機器，耐心地修改著針腳路線。
他一邊調製，一邊不忘開口嘮嗑：“你們年紀輕輕就能擁有自己的事業，比我家那小崽子真的不知道好到哪裏去了，一天天的，除了給我找事，是半點忙都幫不上，有你們這樣懂事的孩子，你們父母一定很欣慰。”
俞淮玲一雙眼睛緊緊落在機器上，沒聽進去楊老爺子的話，倒是王薇接話極快，語氣輕鬆：“怎麽會呢，小軍他那麽聽話，那麽孝順，考慮到離開家工作爸媽會傷心，外地的工作他是一概不考慮，可見他有多孝順。”
王薇這話倒是沒有說錯，楊老爺子聞言微微一笑，嘴角略帶驕傲，側頭指指地上的手電筒，對俞淮玲道：“小姑娘，幫我打個光。”
俞淮玲忙拿起手電筒，照著他說的做，這一調試便是整整大半日，等到楊老爺子拍拍手說出大功告成四個字，外頭的天已經徹底黑了。
俞淮玲迫不及待地拿起雨傘嚐試著新的縫紉方式，果然驚喜地發現，改良後的針線十分堅固卻有彈性，不至於太過緊繃，無論她怎麽用力甩，那些針腳是半點也沒鬆動。
“太感謝您了！楊爺爺，真的太感謝您了！是您救了我們廠子的命啊！”
俞淮玲說著將一個厚實的紅包往他手裏塞，楊老爺子心中一驚，忙就紅包用手掌推回去，故作嚴肅道：“不能這樣，你們是小軍的朋友，我不能收你們的錢，再說了，我這也是順道的，不是特意來的。”
“可不管怎麽樣，我們還是耽誤了您的回程之路啊，天都已經黑了，現在是不太可能再買票乘火車回去了，楊爺爺不如就在我家將就一晚上吧。”
俞淮玲說話間又將紅包塞到楊老爺子而口袋裏，楊老爺子見推脫不開，便不再說什麽，一雙靈巧的老眼往外掃了一眼，見外頭的確是黑的伸手不見五指了，隻得作罷。
“好吧，那我就在你家住一晚上，希望不會給你們帶來麻煩。”楊老爺子十分客氣地擦了一把手，重新穿上風衣。
俞淮玲聞言連連擺手：“怎麽會呢？您也太客氣了，是我們請您過來的，自然應該做到這些，現在外頭天也黑了，連個吃飯的餐館都沒了，隻能在家裏下碗麵給您吃了，招待不周，還請楊爺爺原諒。”
楊老爺子見俞淮玲比自己還客氣，忙不在意地擺擺手：“不必往心裏去，都是小事，不過嘛，幹了一下午的活，確實有點餓了，現在去吧。”
“好！”
俞淮玲忙點頭，拉過一旁還在摸摸索索的王薇，小聲在她耳邊道：“既然你都把老宅給賣了，也不能總是住在賓館吧，你住到我家來，以後我家就是你家。”
王薇其實就等著她這一句話呢，見她終於說出來，才故作傲嬌地捋捋頭發：“玲玲，我好心提醒你一句，請神容易送神難，我要是在你家住下了可就不走了。”
“哈哈哈哈，不走就不走，我爸媽過世後如果將房子留給我，我就把你名字也寫上去，這樣等我死了，房子就歸你。”
俞淮玲半是認真半是開玩笑地說著，沒想到腰間被王薇狠狠掐了一把，她滿臉怒氣地瞪著俞淮玲：“你以後要是再敢說這些倒黴話，我就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是是是，錯了錯了。”
俞淮玲忙求饒，眼神示意一旁還有客人，這才避免了王薇的怒罵，帶著楊老爺子趕緊往家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