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逆流而上
批發市場的貨，三個人輕輕鬆鬆一天便完成了，趁著第二天出了太陽，晾了一會，王薇便一個人大包小包拎著這些雨傘送貨去了。
接下來的幾天，俞淮玲沒有再參與雨傘的製作，再次將主力放在了尋找經銷商上，她不厭其煩地打著那些經銷商的電話，祈求他們可以實地考察來定價，雖然最後的結果都失敗了。
對方根本不關心什麽質量不質量的，隻要價格低，就可以了。
哪怕頭一次撐，被風一吹，立刻被掀翻了傘麵，也毫不在意，隻要賣出去了就不關他們的事了。
在他們眼裏，雨傘是必需品，買也得買，不買也得買，質量差點還能賣的多一些，要是和鋼筋水泥似的，幾十年不會破，那還怎麽賺錢？
所以各大雨傘廠這兩年拉鋸的一直都是價格戰，從來不是質量問題。
俞淮玲覺得很是受挫，想到父親那張臉，更是受挫，如果父親本人聽到那些話，估計氣得要罵街。
然而，驚喜總是悄然而至，讓人措手不及。
嘟嘟嘟——
電話鈴聲響起的那瞬間，俞淮玲擦擦手急忙去接，聯絡經銷商的這陣子，除了她主動打電話過去，便也沒有任何電話主動想起的次數了。
這時候接到電話，她心裏還是有些緊張的。
“喂，您好，這裏是紹興上虞崧廈太陽傘廠，請問，您有什麽需要嗎？”
“噢噢，是傘廠沒錯吧？我想在你這定一批貨，不知道你這有多少現貨啊？”
電話那頭絲毫沒有彎彎繞繞，直接篤定的開口，讓俞淮玲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她不敢置信地追問起來：“您、您說什麽？”
電話那頭的人以為俞淮玲沒有聽見，忙拔高音量：“我是說，你這邊有多少雨傘的現貨，我在批發市場看到你家的傘了，質量還可以。”
俞淮玲激動地往後掃了兩眼，著急道：“我這裏還有幾百支……”
話音未落，電話那頭傳來苦惱的聲音：“幾百支不夠啊，至少也要兩千把，三天內趕得完嗎？”
“三天？！”俞淮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短短三天如何完成兩千多把雨傘的訂單？
可是這畢竟是太陽廠有史以來接到的第一筆訂單，她不想要錯過一個這麽好的訂單，在得到對方肯定的回答後，她咬牙點頭：“行！”
“好，那你現在有時間嗎，來第一百貨大廈這邊，我們當麵談一下價格，然後我順便再把定金給你。”
俞淮玲沒想到事情會進行的這麽順利，不需要再談一談，不需要再聊一聊，就已經到達了要給定金的程度，她心裏簡直喜悅的不行，急忙帶著雨傘樣品往外奔。
在第一百貨大廈門口，俞淮玲左右打量著，在門口尋找那位自稱王先生的經銷商，卻是半個人影也沒看到。
她不免有些失落地低下頭，難道是有什麽人惡作劇故意戲弄自己，實際上並沒有這樣好的事情。
“你就是俞小姐吧？”
陌生又禮貌的聲音猝不及防從身後傳來，俞淮玲猛地扭頭看去，是一位帶著金絲細邊框眼鏡的年輕男子，樣貌俊俏，打扮精致，約莫三十出頭，很有老板派頭。
“是的，您說王先生嗎？”
王瀟聞言微微點頭，姿勢盡顯儒雅，他伸手將俞淮玲往對麵的西餐廳請去：“俞小姐，我們邊吃邊聊。”
“好。”
麵對一道道被端上來的菜肴，俞淮玲並沒有什麽太大的興趣，她隻記掛著那還沒有商量的價格。
她在心裏默默地想著，如果麵前的人敢報出來一個極低的價格，她一定頭也不回地轉身就走。
“俞小姐怎麽不吃？是不合胃口？”
王瀟一邊斯文地切著牛排，一邊拿秀氣的眼睛打量俞淮玲，俞淮玲滿臉的焦急和迫不及待是一覽無餘地落在他眼中，叫他沒忍住露出幾分笑容來。
俞淮玲幹幹一笑，低頭吃了一口意麵，便抬頭冷不丁冒出一句話：“傘的價格您看多少合適？”
王瀟無奈地笑出聲，再切牛排的手顯得有些無力，他推推金絲邊眼鏡框，小聲埋怨著：“俞小姐真是不懂風趣，怎麽也該吃的差不多了再談的。”
“噢，抱歉，打擾您用餐了，您繼續。”
俞淮玲說著也忙低頭去吃自己麵前的意麵，那倉促中竭力保持的斯文，已經是她最後的風趣了。
王瀟登時覺得麵前人有些可愛，拿過一旁的紙巾擦了擦嘴，才開口道：“四塊。”
這個價格對此刻的俞淮玲來說是極好極好的價格了，遠高於那些電話中的經銷商，她有些不敢置信地微微睜大眼睛。
王瀟卻以為她這是不滿意價格，於是又道：“四塊一，不能再多了，俞小姐，這一毛錢是看在你可愛的份上加的，你總該也讓我賺一點。”
俞淮玲哪裏能想到，自己根本沒有表態，連半句話都沒有說出口，對方就已經安排好了一切，甚至漲價了一毛錢，這讓她內心幾乎是狂喜。
“好！”
她一口應下，頓了一頓，又有些詫異的抬眼去看麵前的人：“冒昧的問一句，您是打算把雨傘銷往哪裏？”
“海外。”
王瀟挑挑眉，有些得意地吐出這二字，俞淮玲聞言則心中暗叫後悔，海外的價格和國內可是大相徑庭，這個價格她實在是喊低了，剛才應該再加一塊錢的。
不過貪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俞淮玲還是明白的，忍住心中的後悔，微微頷首：“您真是太優秀了，生意都做到海外去了。”
“也就一般般吧。”
王瀟一邊說著一邊拿紙巾擦手，落在俞淮玲臉上的輕鬆目光忽然一沉，正經道：“不過有一點我可得提前跟你說好，這批貨物要的很緊，你一定要在規定時間內把貨物交出來，否則，是要賠償的。”
俞淮玲心裏正犯愁，麵上則一臉淡定地點頭，正當她準備問問定金的事，麵前的人忽然從椅子後背拿出一個公文包，又從公文包裏取出兩份合同，遞到俞淮玲麵前。
“俞小姐請看，一式兩份，你在上麵簽個字，對我們彼此都是一份保障，誰也賴不了賬。”
俞淮玲是法律係的高材生，看合同最是專業不過，她仗著這份優越感，隨便掃了兩眼，沒看出任何的毛病，於是點點頭，接過水筆便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又摁上手印。
“俞小姐倒也是個爽快人。”
王瀟有些欣賞地掃了她兩眼，不等俞淮玲開口說些什麽，又從公文包裏掏出另一份文件：“我這還有批貨，不著急，半個月後才要，也是兩千支，我想俞小姐應該有這個能力完成吧？”
俞淮玲沒想到驚喜一個接著一個，居然從天而降兩個大餡餅，開心的不知說些什麽好，一個勁地點頭，語氣堅定：“當然，我保證，我們一定會合作的非常愉快！”
“行，那俞小姐便簽吧。”
俞淮玲粗粗翻了眼合同，迫不及待地簽上自己的名字，隨後有些不敢置信地拿過一旁的水杯，將水杯裏水一飲而盡，仍舊平息不了滿腔衝湧的熱血。
她一雙笑眼在麵前人臉上轉了一圈，還是沒忍住問出心中最好奇的問題：“市麵上有那麽多的傘，您為什麽選擇了我的廠呢？”
王瀟淡淡一笑，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又緩緩放下，才道：“你的傘，物美價廉，在批發市場銷售的也很不錯，很多攤販都主推你的傘，我想海外市場也會同樣喜歡。”
“原來如此。”
俞淮玲聽到這話，心中略有竊喜，看來自己在批發市場下的這步棋還算是有智謀的，當下便暗自偷笑著，沒有再開口。
“俞小姐，祝我們合作愉快。”
王瀟忽然站了起來，笑著向她伸出手，俞淮玲竭力忍住自己太過喜悅的情緒，和麵前人淡定握手，隨後兩人在餐廳前分了別。
俞淮玲這一路幾乎是捧著合同笑著回去的，路上時不時有人向她投來詫異又害怕的目光，生怕自己遇到了什麽隨時會傷人的瘋子。
她倒也不再乎別人的眼光，而是盡情地釋放著自己的喜樂，在太陽廠門口，她遇上送傘回來的王薇，俞淮玲彭的一聲便撲了上前，差點將王薇撞翻在地。
王薇不知俞淮玲這是忽然發什麽瘋，正要哭笑不得追問兩句，便聽激動的聲音不斷衝進耳道：“薇薇，薇薇，我接到訂單啦！兩千支雨傘！兩千支，而且是兩筆訂單！而且價格非常優美！！！”
“真的嗎？快讓我看看，天啊，沒想到老天爺真的會下餡餅，居然還有這樣好的事情，我們真是太幸運了！”
王薇很是激動地接過俞淮玲遞過來的合同，沒來得及看兩眼，又被俞淮玲狠狠抱住了。
“這筆訂單幾天完成啊？”
激動之中，王薇問出一個理智的問題，俞淮玲的笑聲頓時消散的無影無蹤，抱著她的手也慢慢鬆開了，一道不大不小剛好兩個人聽到的聲音從耳邊傳來：“三天。”
“天啊！三天！玲玲啊！你瘋了嗎？我們怎麽完得成？”
王薇不可置信的叫聲傳到了廠子裏正在忙碌的兩人耳中，她們都帶著好奇目光朝外麵看來：“什麽三天啊？”
王薇聞言，用告狀一般的語氣對著裏頭的人喊話：“張姨，葉姨！玲玲說我們三天要做兩千支傘！”
俞淮玲忙補了一句：“那不是已經有幾百支的庫存了嗎？”
王薇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五百支是幾百支，一百零一支也是幾百支，所以明確的數字到底是多少？”
俞淮玲沒說話，葉萍的聲音從裏麵砸了出來：“是一百五十九支。”
王薇仿佛被雷劈了一般站在原地，許久合不上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