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獨立(6)

阮金玉冷淡不已:“跟你說過,不要輕易放走人,這回好了,鄧子雲那小子桃花運好,有個漂亮小姑娘幫助,你能拿他們怎麽辦。”

王芝沉默不語,末了,他說:“你懂什麽。”

深夜,吳廣文翻來覆去睡不著覺,突然,他醒來,打開電腦上QQ。這時候,一個熟悉的企鵝頭像亮了,她彈出來。

查無此人:不好意思,最近我去學校代課,所以都沒時間上QQ。

吳廣文:好,我本來有很多事要跟你說。

查無此人問了問,吳廣文一開始沒準備說,但他總要一個宣泄的出口,咕嚕咕嚕地全倒給查無此人。

查無此人聽完,認為他做的不錯,但接下來也難。難在兩點,第一是他們的市場沒有打開,舉步維艱。第二是他們麵對一係列人際關係,疲於對待。第三是要應付那麽多,是否有心思繼續深入石雕。

吳廣文覺得查無此人的邏輯清晰,他微微驚訝,腦子裏的一團漿糊瞬間被她理清。

其實,一直以來,吳廣文除了關注石雕本身,其餘的一概不管,開店對於他來說已是很艱難,沒想到還要麵臨如此之大的未來,頓時心思沉重。

查無此人也沒給出更好的結論,兩人隻是發現問題的關鍵點,卻沒辦法解決。

或者對年輕的他們來說,時間是最好的良藥。

查無此人對吳廣文發,她同樣也麵臨著諸多問題,可能有陣子不能上網了。吳廣文想深入問,她卻輕描淡寫地說,都是家中的一些小事情,不值得一提。

吳廣文對她的了解知之甚少,隻知道眼前這個小姑娘對處理人際關係,看著比鄧子雲更勝一籌,但對於她所遭遇的問題,他是一點忙不上忙。

吳廣文茫然失落,她的暫時離開對於他來說,那就失去溝通的人了。他性格孤僻,與人交往倍感壓力,隻能在網上傾訴自己。

她表示,如果吳廣文有問題,可以留言。她會不定期上來看留言,兩人依然可以斷斷續續的聯係。

吳廣文想想也是。

之後,兩人聊了石雕,查無此人感歎吳廣文的才華,她堅信吳廣文會在石雕圈子打開一個不同尋常的畫麵。

她忽然想到,吳廣文不應該隻僅僅在青田,一個優秀的手藝人,需要四處旅遊獲取知識麵,世界很大,多看看是好的。

青田很大,但青田也很小。他應該要將自己放在一個較高的位置磨煉,而非拘泥於青田。

但吳廣文現在已經開了石雕店,四處走已經成為難事,他需要麵臨的東西非常之多。

人生很多事不是自己想怎麽樣就怎麽樣,而是緩緩地跟著命運的齒輪往前走。

三人開業之後,得益於趙初楓和鄧文超的傾力推薦,石雕店的生意雖不至於太好,但穩穩地走在軌道上。這比起許多新開石雕店的人來說,已經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隨著石雕店的生意越發好起來,鄧子雲是個有想法的人,他要搶占別人嘴裏的原石市場。

眾所周知,一個好的石雕作品需要時間去打磨,而非一朝一夕能完成的。

對於市場來說,原石來的快,銷售的也快,是最快變現的方式。但山口原石市場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脈和渠道,且喜歡原石的就那麽些人,他們三個新人,想要打出自己的市場,避免不了就是要搶人家的生意。

這遭到的吳廣文的反對,他的性子安穩,不會輕易去搶奪人家的東西。而鄧子雲卻認為不是。

大廳裏,鄧子雲說:“小文,你怕是沒見識過商場上的腥風血雨。爭奪是很正常的事情,我們不就弱肉強食的。商場上,爭搶是公平的,沒你想的那麽複雜。你如果一心為別人好,那我們這個石雕店是為別人開的,總有一天會被別人搶走。”

吳廣文確實不知道商場上的模式,對於他來說,搶別人這件事就是不對,至於其他的,他沒有考慮這麽多。

姚萬寧這回站在鄧子雲那邊,“是啊小文,你太過於理想化,可生活不是這樣的。你看王老師是怎麽陷害我們的。我們不屑於王老師的行為,我們做不到他那麽損,但我們也要有自己的利益。”

“我……”

“好了,別你了,這事你聽我們的就對了。”

吳廣文一時反駁不了兩人,索性也就不管了。鄧子雲在趙初楓的刻意幫助之下,首戰告捷。順利與本地的一個篆刻興趣小組簽訂合作,所有的原石全由他們提供,繼而擠掉原有的三家供應石雕店。

這一舉動,讓鄧子雲嚐到甜頭。原本他是和兩人一起雕刻的,但由於生意場上的豐收,令他漸漸對石雕手藝疲倦,他隻想用自己的方式賺錢,這才是他的初心,於是,鄧子雲與兩人商量,由他做石雕銷售這一塊。

吳廣文對於這些確實不懂,鄧子雲單獨出來做這一塊,從長遠上來看,確實是好的,可以免去自己的壓力,真正地轉到“幕後”。

姚萬寧自然也是沒有異議,鄧子雲的資源本來就高於兩人,由他做銷售,是最好的選擇了。

鄧子雲見兩人沒說話,誌得意滿,對未來充滿希望。

吳廣文卻又有深深的擔憂,他雖然不懂生意場上的事情,但鄧子雲的性子急,特別想做出一番成績,太急容易走錯路。這與他的教育有關,他的父母急需他成才,但他一直平平無奇,受夠了家裏人的冷言冷語,如今這麽一做,確實是揚眉吐氣一把,他必然會更為激進前進。

雖然是這麽想,但他確實也賺到了錢。錢對於他們來說真的是很重要。沒有錢,寸步難行。

姚萬寧難得誇他一句,“我們就靠你走向輝煌了。”

鄧子雲笑了,“你們就看好吧。”

晚上,鄧文超打來電話,對鄧子雲的作為誇獎一番。這是趙初楓跟他們說的,鄧子雲心裏有數,雖然他不喜歡趙初楓,但趙初楓是父母所說的賢內助,她手中的資源比他更多,並且做事不拘小節,有許多值得他學習的。

鄧文超說了一堆之後,又提起趙初楓,“初楓是個好姑娘,有她在你的身邊我就放心了。要麽今年年底你們就安排訂婚,到時候搞得隆重一些。”

鄧子雲傻眼,他不否認趙初楓的才華,但讓他跟趙初楓訂婚、結婚,他做不到。趙初楓不是他的菜,他最多隻有欣賞,沒有愛。

“爸,這不是可能,趙初楓不是我喜歡的人,我為什麽要跟她訂婚。我和她隻會成為商業上的夥伴,訂婚不適合我們。”

“嗬。要不是人家喜歡你,憑什麽要幫你。初楓都放棄這邊的管理,直接去青田幫忙管理鞋廠,你說她圖什麽?圖錢嗎?肯定不是。你是知道的,青田可發展的東西太少,大家都是以出國務工為主。但深圳這邊不一樣,深圳這邊的天地有多廣闊你是不知道。她留在青田不就是為了你嗎?你到這個時候還傻傻地跟我說,你和她最多隻是商業夥伴。人家都為你付出這麽多,你還好意思這樣說。”

“爸,我知道她對我好,但我對她真的沒感情,沒辦法在一起。”

“逆子,剛說你懂事,你就犯傻。你對她沒感情為什麽要接受她的好,你既然接受了人家的好,就要對人家負責。”

“負責,負什麽責。爸,我跟她一定要有什麽嗎?難道我必須靠女人發家嗎?”

“你不必靠女人發家,但婚姻這事,不僅僅是感情,還有舒適度。她適合你足矣,難道你真幻想什麽驚天地泣鬼神嗎?那都是搞笑。”

“爸,那不是搞笑,我真相信有感情。”

“孩子,這世界沒你想得那麽簡單。就比如說你們王老師,為什麽要娶一個不孕不育的阮金玉,不就是為了她豐厚的家底嗎?你是不知道,你們王老師跟阮金玉本來就沒什麽感情。兩個人一開始爭吵不斷,可後來阮金玉的家底讓他臣服了。他也硬過,不想娶一個霸道的大小姐,非要跟自己龐大的家族作對,為此還跟我借錢創業。可現實是殘酷的,這個大小姐手上的資源多,可以迅速讓他在石雕行業崛起,於是他妥協了,娶了大小姐,接受她不孕不育的現實。當然不孕不育是後話,結婚多年沒生出來才知道。此時已經沒有回頭路,兩個人的利益關係很深厚,壓根就分不開。比起阮金玉,溫柔賢淑的初楓好很多,你娶了初楓,你肯定比你王老師混得好,這就是社會的現實,不容易你反抗。”

“我相信可以憑自己的能力,而不是趙初楓。”

“那你試試。”

鄧子雲跟父親這般發誓之後,與趙初楓的交往少了許多。趙初楓起初覺得奇怪,四處打聽,直到從鄧文超那裏知曉一些蛛絲馬跡,她的心裏頭別提多憋屈。她這麽誠心誠意幫助鄧子雲,結果鄧子雲就一句不喜歡想把她打發了。

趙初楓感到自己莫名受傷,於是一段日子不想理會鄧子雲。

兩個人就在這種莫名其妙的氛圍中,產生了矛盾。

連續一個月,吳廣文一直待在工作室裏沒出來。他深陷對自己作品的不完美中,換句話說,就是怎麽看怎麽不完美,完全沒有在王芝工作室裏的靈感。明明所有生意場上的事情都交給鄧子雲。學徒培訓這一塊交給姚萬寧,而自己全新全新研究新作品,卻發現作品的質量不行。

為此,他找打正在教學徒的姚萬寧,兩個人出來走到大廳,探討了一番。工作室招了兩名學徒,主要由姚萬寧管理。當然這是姚萬寧主動要求的,他在王芝工作室裏都一直做這個,在這塊上得心應手……至於潛心石雕,他竟有一絲有心無力,常常缺乏新意,他也不想與自己為難,不如維穩就好。

鄧子雲的感受,姚萬寧自然也是有的,但他猜測,“可能是我們越來越好了,遇上瓶頸,一時找不到解決的辦法。我想,處於這種階段,要麽找到好的辦法,要麽永遠都會停留在這裏,因為你能力已經有了,可以以這種姿態一輩子。”

“不,不能這樣,如果是以這樣的姿態一輩子,那太可怕了。”

“有什麽可怕不可怕的,這都是一生,如果你覺得這樣可怕,你讓在山口一輩子都是有技術但達不到顛覆的人情何以堪,那些人不照樣過得還好。畢竟巔峰是少數,大部分人都是平庸的,甚至隻是為了混口飯吃。”

吳廣文直勾勾的看著眼前的姚萬寧,他問:“你現在呢?是想原地踏步還是追求更好的成就。”

姚萬寧笑了:“我本身能力就不如你,連你都確定不了的事情,你問我,我沒法回答。誰都想要更好的成就,但這個成就不是人人都能承擔的起。尤其是像我們這種功底已經不錯的,更是難上加難。小文,我很想做更有成就的人,但如果做不到,知足常樂也挺好。或許,王老師給我最後一個教訓是沉重的,令我了解到,人不要去妄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轉來轉去,那東西永遠不屬於自己。現在的我隻想做好自己。”

“你是被王老師弄怕了嗎?你沒有任何地方不如我,相反,我現在也是在跟你請教問題不是嗎?”

“小文,有些話,我不想再說了。我知道自己是什麽人,該做什麽事。學徒我會好好培養,作品我也會出,但……更高的什麽,我不敢想。穩住當下,腳踏實地才是真,我很珍惜現在得到的。再者,我奶奶的年紀也大了,她看到我現在的成就,她很高興也很滿足,我也是。太大的風波我承受不起。”

“萬寧哥。”

“好了,明明是說你,怎麽變成我了。”

變了,變了,一切都變了。

吳廣文在此時此刻感到真正的孤獨。

三個人雖然是一起做石雕的,如今早已走在不同的道路上,他感到自己異常的孤獨。

如置身於寒冬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