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案情大會,蛇頭梅姐

眾警看著門口這慌張的陌生來客一時間均是麵麵相覷,如果不是提前得了老胡的特別通知,光依她的動作表情來看,趙若男多半會把她當成前來局裏報案的受害人。雖說第一天上班就遲到的行為,讓趙若男對這個女孩的第一印象並不太好,但她稚嫩的麵龐和有些莽撞的行事也把趙若男的思緒拉回了她剛從警校畢業入職的時候。

眼前的這個年輕女孩,跟所有同齡女孩一樣,身上都穿著時尚靚麗的衣服,臉上畫著精致的妝容,背後的挎包上還掛著一個洋氣的卡通掛件。她的一雙眼睛大而明亮,朝著辦公室中四下環視著,看起來像是在為自己排查風險。女孩的臉色因為焦急而多了幾分紅潤,雙唇此時也是微微張著,明顯想開口問些什麽,但顯然還有些不好意思。

而她的身後,老胡也已經聞聲趕來了。他的臉色有幾分不悅,可一直沒有開口,隻是默默地盯著女孩。趙若男暗歎了一口氣,以她對老胡的那種了解,領導隻要不做聲,必定心中再作妖,這老家夥指不定又會想什麽怪主意要來折騰人,小姑娘待會估計要在眾人麵前出大醜了。

這時候,趙若男注意到女孩的目光聚焦在了自己臉上,見到辦公室裏唯一的一名女性。

女孩頓時暗鬆了一口氣,她臉上緊繃著的肌肉也放鬆了不少,跨步便要往裏頭走去。

不過,老胡可沒給她這個機會,隻見他迅速抬起手中的文件夾,直接敲在了一旁的門框上。辦公室裏的眾人瞬間被金屬碰撞發出的鐺鐺聲震清醒了不少,早起遺留的困意也霎時間一掃而光。隻不過可憐了剛鼓起勇氣邁步出去的女孩,絲毫心理準備都沒有,被嚇到打了一個激靈,當即尖著嗓子叫了出來。

“來來來,開會了!帶上你們吃飯的家夥,都給我到會議室去。”

老胡一邊吆喝著,一邊斜眼瞟著驚魂未定的女孩。

“你,唐慧?”

女孩楞了楞,大概是沒想到老胡會知道自己的名字,頓了好幾秒才怔怔地點了點頭。

老胡也沒有繼續搭理她,揮了揮手便帶著眾人往走廊另一段的會議室走去。

趙若男暗笑老胡的幼稚,起身叫上身後的廖彭鎧,兩人帶上筆記本也動身前去。走了一大截才回頭,卻見那個叫唐慧的小姑娘還是傻傻站在原地,頓時一陣無奈,隻得快步折返回去,走到唐慧麵前又提醒了一遍。

“胡隊叫咱們開會呢,快一起去啊。”

“啊?我……我也要去嗎?”唐慧有些吃驚,她慌忙摘下挎包,在包裏翻了半天,但除了眼線筆和濕紙巾,一點能用上的東西都沒找到。

趙若男想起來剛才老胡跟自己說的話,心中不知是該慶幸自己的幫帶對象不是他,還是該擔憂隊伍裏來了這麽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小朋友。眼看著大家都進了會議室,趙若男也不想再浪費時間,從警服口袋裏掏出一支筆塞給了唐慧。

“來不及了,和我共用一個本吧,待會開完會你再整理。”

就這樣,唐慧被趙若男稀裏糊塗拉著進了會議室中。會議室中,老胡正打開投影儀準備投屏今天的資料,眾同事也做好了準備匯報工作進度和調查狀況。趙若男也開始忙於備講自己周末整理好的資料,再無心搭理唐慧,隻留下她自己呆若木雞。

“今天開會之前,我們先認識兩名新同事,大家掌聲歡迎!”

幕布前,老胡停下了手中的工作,他帶頭鼓起掌來,同事們也齊齊拍起手來。一旁的唐慧有些尷尬,但也加入到了大家之中。趙若男反觀廖彭鎧,卻見他麵色如常,甚至還有幾分無感的模樣,心中暗讚其心理素質真不錯。想當初自己剛進局裏時候,也是麵對大家的歡迎害羞不已,自我介紹的時候更是斷斷續續,語無倫次。

下一秒,在老胡的示意下,廖彭鎧站起身來簡明扼要向大家介紹了自己。聽著他條理清晰咬字清楚的介紹,趙若男更對這個新同事放心不少,從他的言語中,隱約能看出他是個能辦好事的好手。

但到了唐慧這裏就變了,小姑娘站起身來,支支吾吾老半天,就差連自己名字都說不清了,幾個同事既無奈又好笑,隻能悄悄低下了頭。趙若男抬起頭瞪了老胡一眼,隻見這老家夥含笑不語,絲毫沒有為她解圍的打算,心中也逐漸同情起唐慧來。眼看著唐慧就要麵紅耳赤到埋頭亂竄,老胡這才終止了這個尷尬的話題,重新把重點放回了工作上。

“上周開會說的事,大家下去調查的有什麽進展沒有?”老胡將PPT鋪在屏幕上,那是一張豐川市周圍的山區地形圖,地形圖上還用紅點標出了幾個地方。

“趙若男,你這邊有什麽進展?”老胡開門見山,直接把趙若男推了出來。

趙若男則走上前去,連接了U盤,開始給眾警匯報相關的工作進展。

“根據我們長達四個月的追蹤和調查,現在已經基本可以確定被拐賣的人口大多數分布在地圖上的這些個地方。在調查的過程中,曾經有不少人同我們或多或少,提起過一個名叫梅姐的老蛇頭。”

“說說,關於她查到了些什麽東西?”老胡接著追問道。

趙若男打開文件夾,調出來一張畫像,然後耐心介紹道:“梅姐,女,四十歲左右,身材矮小,體型瘦弱,具體職業不明,常年在豐川市的周邊活動,上一次被人見到是在兩個月前。此人曾多次與有人**易傾向的客戶或頭目接頭牽線,我們懷疑她極有可能是拐賣團夥中的一個小頭目。”

眾警被屏幕上梅姐的畫像吸引去了注意力,畫像上的女子,長相和善,就仿佛是自己身邊每日都能見到的和藹可親的中年阿姨那樣,讓人提不起半點戒心,要說她最惹人注目的地方,或許就是下頜上那顆巨大的黑痣。

“這都什麽年代了,為什麽不拍照,非要畫一張畫像呢?”

在眾警聚精會神注視屏幕的時候,座下卻突然傳來了幾乎輕不可聞的女聲。

雖然沒有人回頭看向聲源處,但其實都知道是誰開口說了這話。

會議室中氛圍突然冷清了下來,唐慧也意識到自己說話有些唐突,忙不迭閉上了嘴,末了還深深低下了頭。趙若男接著唐慧的話,繼續為大家介紹下去。

“在走訪調查的過程中,我們發現這個梅姐具有很強的反偵查意識,她與知情人在交談或交易時,通常都選擇深夜進行,連地點都是特定的那種,這些地點往往具有人流量大,監管困難,監控設施缺失的關鍵性特點,梅姐在見麵時,還會提出收繳對方通訊設施與電子產品等的要求,這也為我們確定梅姐身份以及外貌信息帶來了極大的困難。”

趙若男說到這裏,還特意將屏幕上的畫像全屏放大,徹徹底底展示了一下,才繼續解釋道:“這張畫像是根據知情人透露的相關信息繪製而成的,但有一點需要格外注意,願意為我們提供線索的知情人並不多,畫像在準確性上其實還有待商榷。”

聽完趙若男的話,唐慧臉更紅了,丟人丟大發的她索性趴在桌上,自顧自的往筆記本上瞎搗鼓了起來。

老胡臉色沉重,接過趙若男手中的切屏器,走回到幕布前。另一位同事示意之後,再次走上前去。

“不僅如此,在調查中,多數群眾對於我們工作依舊是不支持的態度。豐川市北部的山區目前已經確定有三名被拐兒童,這是購買被拐兒童家庭的相關信息。我們暗中嚐試開展過調查,但幾乎都是收獲甚微,看樣子在買下孩子時候,對方就已做足了心理準備。”

同事切換屏幕,照片上是被拐兒童與涉案家庭的照片,無一例外,這些家庭情況都並不好。

“目前解救計劃仍在製定中,關於北部地區的行動路徑已經初步規劃完成,隻是現在並不是適合行動的最佳時。”老胡點了點頭,繼續補充道,“必須要在萬無一失的前提下開展行動,務必保證解救成功,同樣保證被拐兒童的人身安全。”

老胡這樣說,其實是有因可循的。兩年前,鄰市被拐兒童解救行動中,因為情況的突然變化而導致了當時營救計劃出現了大紕漏,待解救的兩名兒童被村民轉移,而再次發現被拐人口時,已有一名兒童因為買方認為人財兩空而懷恨在心,將其轉賣,自此再無任何音訊。

當時參加行動的警員皆是內疚不已,趙若男清楚的記得,那晚任務失敗後,老胡獨自將自己關在辦公室中,通宵未眠,等第二天眾警見到他的時候,老胡整個人都憔悴了許多,渾身煙味,眼中都是紅血絲。

“那些畜生,不拿孩子當人看,孩子們有幾個能在他們家裏享福?”後來在路邊的燒烤攤上,老胡真切的道出了自己的內心。

“他們口口聲聲說不能沒了這孩子,結果呢?孩子在他們眼裏,還不如一堆臭錢!”

看著眼眶通紅的老胡,趙若男的心也被揪了起來。其實她明白老胡為什麽難過,一但被他們察覺到孩子的身份暴露,不管是負責辦案的他們,還是再次被轉賣的孩子,麵臨著的危險和問題,就會成倍數增長了。

“他們說賣就又把孩子賣了,真有這麽簡單?那孩子現在到底過得怎麽樣,還在不在這世上,誰能給我拍著胸脯保證!”老胡忍不住破口大罵,將他胸中的不悅與憤怒盡情的發泄了出來,任憑所有人側目,也並不在乎。

也是從那之後,局裏的警員們達成了一個共識,不達到百分之百的確定,絕不輕易行動。

會開了有一個多鍾頭,等從會議室出來,所有人無一例外臉色都帶上了幾分陰霾。對於打拐工作來說,憂大於喜,這其實是一種常態,更是大夥需要有心理準備麵對的狀況。除了趙若男提供的有關梅姐的信息外,別的警員工作進展皆是微乎其微。但即便是梅姐,至今也仍是屏幕上一張充滿不確定的畫像而已。

可即便就是這樣一條模棱兩可的信息,對於警方來說,亦是不可放棄的重要線索。寧願多走路跟走彎路,也絕不走捷徑,心懷慶幸,這也是趙若男,與每一位警員為自己定下的箴言。

真正被今天的會議所震撼的,其實還要數唐慧與廖彭鎧這倆人。男子的臉上雖未有太大變化,但當他再次麵對桌上的那些資料時,心中的沉重感已經不是初拿起那疊紙張所能相比的了。廖彭鎧都如此,更不要提唐慧了。

看著繼續投入到工作中的各位同事,唐慧隻覺得臉頰發燙,沒入職之前,她也曾給自己定下了不小的目標,但沒想到還沒來得及大展身手,就先因遲到而翻車了。

正躊躇之間,老胡又從辦公室又轉了出來,經過唐慧麵前時,老胡故意停留下來,一言不發看著唐慧,直到把她盯得心裏發毛,才冷冷地丟下一句,“小唐,你到我的辦公室來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