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午後小憩，老胡來電
趙若男把飯做好時，母親已經睡著了。客廳中，外婆和媛媛正看著電視，外婆雖然記憶越來越差了，但卻對以前的事記得越來越清楚。此刻她正拉著媛媛碎碎念趙若男小時候的那些事情。趙若男走上前去，聽了許久，也是越來越覺得懷念。
之前醫生就曾經說過，外婆會逐漸忘掉當下的人和事，記憶力逐漸衰退，記憶倒置，到最後完全喪失行事能力，變得和小媛媛沒有差別。那時候，趙若男和母親就已經做好了應對那一天的準備，可是當外婆真的變成這樣時，他們不免還是覺得有些難過。
“外婆，吃飯了。”趙若男走上前去，攙扶著外婆走到餐桌前。媛媛跟在身後，倒顯得沒有，剛到家時那麽拘謹了。看得出剛剛祖孫兩人的相處很愉快，這也讓趙若男的心情好了不少。安頓好媛媛和外婆，趙若男走進臥室，打算叫母親起床。
剛一進臥室，趙若男就見母親鯉魚打挺般地坐了起來。看見這一幕，趙若男不自覺有些好笑。
“媽您這幹什麽呢？小心扭著腰。”
母親倒是狠狠瞪著趙若男，氣勢依舊一點不輸。
“你個臭丫頭，進來也不懂得敲門，嚇了我好大一跳。”
趙若男結舌，不知道怎麽回答，隻好陪笑，請母親出去吃飯。母親臉色稍微緩了緩，開口說道：“你先出去吃吧，我換件衣服就來。”
趙若男退出去，給母親盛了一碗飯，坐下等著母親來再動筷。約摸幾分鍾後，母親從屋裏走了出來，看見趙若男做了一大桌子菜，臉色稍微緩了緩，雖然說話依舊尖銳，語氣卻已經緩和了不少。
“別幹等我了，待會兒飯菜都涼了，吃了腸胃不舒服我可沒工夫搭理你。”
趙若男陪笑，抬頭看去，母親身上衣服還是剛才那一件，心中有些奇怪，眼直嘴快便說了出去。
“媽，您這換了什麽衣服呀，我看著和剛才也沒啥不一樣啊。”
母親坐下來，端起碗筷，一邊夾菜，一邊漫不經心地回道。
“你記不住了，這衣服我買了好多件，都一模一樣。”
趙若男點點頭，也沒再問，一家人專心致誌吃起飯來。說起來，趙若男也不記得上一次這麽和家人圍坐在一起吃飯是什麽時候了，她依稀記得那時還是夏天，轉眼間，秋去冬來，一年又快要過去了。
想到這裏，趙若男心中一動，這次的事，也許是因禍得福，自己因此多得了些與家人共處的時間。家庭的溫暖是治愈一切最好的良藥，回到家後，趙若男緊張感已經緩解了不少，頭腦也清醒了不少。看著母親已經有些顯舊的衣服，趙若男開口提議。
“媽，我下午陪您出去買兩件衣服吧，這幾天剛好休假，正好能在家裏好好陪陪您。”
母親聽趙若男這麽說，臉上明顯多了幾分喜色，甚至都忽略了媛媛也要在家短住的問題。或許是因為心情好的緣故，母親的飯量要比平時大了些許，餐桌上也破天荒地開口提醒趙若男給媛媛夾菜。
午飯過後，外婆回到了小屋中休息，母親則執意要和趙若男一起收拾。趙若男本想自己解決，但又想和母親多聊聊天，索性母女二人一起站在了廚房中。
“媽，待會兒想好去哪家商場了嗎？最近天氣冷了，商場應該都上新了，我給你買件羽絨服吧，保暖些。”
“別浪費那錢，現在的羽絨服，輕飄飄一層，根本起不到什麽作用，就買兩件保暖內衣得了。”
趙若男有些失笑，打趣到母親。
“這可就是您落伍了，人家羽絨服講究的就是一個輕薄，穿在身上一點都不覺得沉，還特別暖和，您看您那件棉衣，裏子都快磨破了，難看不說，還不保暖，眼看都把您凍出毛病來了。”
母親歎了口氣，一邊刷盤一邊和趙若男說道：“你別瞎操心了，就是前幾天變天兒，加減衣服沒把握好這才感冒了。我老了，吃什麽，穿什麽都行，你可還年輕，要懂得自己照顧自己了。”
趙若男點頭，卻又聽母親說道。
“男，媽上次和你說的事，你真的不考慮了嗎？”
趙若男有些愣神，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母親口中所謂何事，見母親又是搖頭歎氣，又是責備不已，便明白了那件事就是自己的終身大事。
趙若男不知該回什麽，隻埋頭幹活，母親這回倒沒讓趙若男太過為難，隻是絮絮叨叨了幾句，就停下了。
“你說你，孤零零的一個人，讓媽怎麽能放心得下？男，媽不能陪你一輩子，等媽有一天走了，誰又來擔心你照顧你呢？”
聽母親這麽說，趙若男隻覺有些傷感，難得地停下手中話和母親爭執起來。
“媽，您看您說的是什麽話！您要是嫌棄我了就直說，怎麽還編排起來自己呢。”
母親也被趙若男的反應弄得有些手足無措，老人家結結巴巴，半晌也沒說出什麽話來，用圍裙擦幹手就出了廚房。趙若男抓緊時間刷完鍋，也走了出去，把媛媛安頓著休息了，悄悄溜進了母親的房中。
母親蓋著被子，背對著自己，趙若男爬上床去，掀開被子，臉頰緊緊貼在了母親身上。一瞬間，幾日的疲乏與委屈瞬間迸湧而出。她悄悄用母親的衣服擦了擦眼淚，又覺得自己行為太過幼稚，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別吵，大中午的不好好休息，越大越沒規矩了。”
果不其然，母親沒有睡著，趙若男借機也是好一陣撒嬌。
“你不是還老說我長不大嗎。”
母親幽幽歎了口氣，轉過身，將趙若男摟在了懷中。
“我倒是想啊，你要是一直不長大，就能像小時候那樣聽話了，也不至於三天兩頭的氣我，想你了連個人影兒都逮不住。”
趙若男抱緊母親，心中又是一陣愧疚。
“小時候，我常想的事多會兒你才能長大，等你長大了，反而想得又退回去了，你說這人，還真是矛盾。”
母親說著，輕輕拍了拍趙若男的後背，就是小時候母親哄趙若男睡覺時候的標準動作，那時候，父親經常加班，家裏隻有自己和母親兩人，每到夜晚，趙若男就覺得害怕，不敢自己一個人入睡，隻有母親陪在自己身邊，跟自己說著悄悄話，輕輕拍著後背時，趙若男才不覺得那麽緊張，才能安然入睡。
雖然過了很多年，但熟悉的感覺再次出現，還是那樣讓人覺得心安。趙若男偎依在母親的懷中，竟不知不覺眯了過去。朦朧中，母親的歎息夾雜著咳嗽聲不斷傳入耳中，每一次都讓趙若男覺得揪心。不知過去多久，趙若男才真正睡去。
等到一覺醒來時，窗外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臥室中燈光暗著，趙若男伸手去摸母親，旁邊隻有一片溫熱。廚房中傳來了鍋碗的碰撞聲，還有母親低低的咳嗽，趙若男有些不好意思，起身出了臥室。
“男，你醒了。”
母親從廚房探出頭來，看見趙若男的眼神中充滿了寵溺。
“媽，你怎麽不叫我？說好了下午一起去商場的。”
母親笑罵道：“你一躺下就睡著了，到頭來還怪起我來。好了，媽知道你的心意就好了，你好不容易休息兩天，就不要亂跑了，在家裏好好陪陪我，比什麽都強。”
趙若男走到餐桌旁，沒見媛媛的身影，又是開口問母親。
“媽，媛媛呢？”
“媛媛和你外婆在屋子裏待著呢，你過來搭把手，飯馬上就熟了。”母親沒回頭，繼續忙著，“對了，待會兒你去看看手機，下午的時候來了個電話，我怕不知道怎麽回應，就沒接，想著等你醒了，自己去處理吧。”
還沒等母親說完，趙若男就衝到沙發上，拿起了自己的手機。她忐忑不安，生怕電話屏幕上是陳小強的號碼，一顆心幾乎要跳出嗓子眼。不過萬幸，來電顯示是老胡的號碼。這讓趙若男多少鬆了一口氣，但沒過多久，卻又心懸了起來，老胡聯係自己會不會是因為陳小強有事找她，電話打到了老胡那邊。
揣著不安的心，趙若男撥通了老胡的電話，見母親還在廚房裏忙活，趙若男悄悄開門到了樓道裏。
電話那頭剛響了兩聲就被接了起來，老胡應該是還在加班。
“胡隊，我下午睡著了，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沒事，下午那會兒想著要不要下班順道到你家一趟看看媛媛，後來沒接通電話，又來了點兒電話，幹脆加班了。”
趙若男有些不好意思，向老胡表達了謝意，老胡那頭明顯是有些忙，手上的動作一直沒停，又是鍵盤聲，又是翻資料聲。
“胡隊，陳小強，他聯係過你嗎？”
“還沒有，他有聯係你嗎？”
聽到這裏，趙若男終於算是放下了心來。
“若男，盡快調整狀態吧，這樣子下去不行，先不說你悶在家裏不太可行，難道你願意讓媛媛從此跟著你每天待在家裏嗎？媛媛最需要的就是和人交流，如果一直這樣下去，隻會讓媛媛的狀態越來越差的。”
趙若男沉默，最終回答道：“知道了胡隊，我會想辦法的。”
掛斷電話，趙若男深吸了一口氣。她也知道眼下並不是長久之計，可即便知道這樣，又能怎麽辦呢？歎息聲再次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