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聽“大戲”(上)

徐來運和父親一同安撫了徐英紅一陣,眼見那常留安也被民警同誌教育得差不多了,才送別的徐英紅母子。

返程途中來到鄰村交界處,隱約聽到不遠處傳來嗩呐聲和敲鑼聲,想來是又碰上辦紅白事的人家了。迎麵正巧開來一三輪摩托車,車上的人看見徐清遠,遠遠地就按了下喇叭:“老徐!”

徐清遠聽得有人喊他,忙把頭伸出車窗外,看清來人後驚喜道:“老越!來運兒,快停車,下車和你勇越叔打聲招呼。”

徐來運依言熄火下車,同父親一起來到路旁。徐勇越掏出口袋裏的煙,才想起徐來運父子都是不抽煙的,又將煙放回了煙盒裏,自己點了一根。

“老徐,你早上見著他們了嗎?”徐勇越問。

“咳!別提了。除了英紅,一個都沒來。”徐清遠歎了口氣。

徐勇越有些詫異:“英紅?她咋來了?”

徐來運幫著父親解釋道:“英紅姨惦記著唱戲,就回來了。可她的兒子也跟來了,說啥也不同意英紅姨跟我們一塊唱戲,死活都要勸她回家帶孩子,最後大鬧了一場,我和我爸都沒辦法,隻好讓英紅姨先回去了。”

“唉!萬般不由人,半點皆是命啊!”說著話的功夫,徐勇越的煙已去了大半,“就像我今天去的這家一樣,上個月才送走了那最老的老太太,今兒個他們家小孫子就辦滿月酒了。”

徐清遠說:“難怪呢!聽著就像誰家辦酒席,又敲鑼又吹嗩呐的。”

徐勇越搭著徐清遠的肩:“要不要過去一起喝兩杯?咱哥倆這麽久不見,也該坐下好好碰一碰杯,聊一聊事了。”

徐清遠連連搖頭:“我就不去了吧!人都沒請咱,不請自到不太合規矩。”

“老徐啊老徐,你這人啥都好,就是太守規矩。那家人我認識他們,他們也認識我,這不就成了?

誰去吃酒席不都是拖家帶口的,誰能都認識全啊?喝多了就都是朋友,走吧走吧!來運兒,走走走!”徐勇越說著,把徐來運父子推上車,自己踩動了三輪摩托車,“突突”地冒著煙就奔前頭帶路去了。

拗不過徐勇越的熱情,徐來運隻得開著車跟在徐勇越的車子後頭,一路來到了鄰村。

到了地方,菜正一茬一茬地上桌,酒也一巡一巡地倒過了。婦女聊天,孩子玩鬧,男人們隻管負責交際和喝酒。

徐勇越把徐來運父子帶到一桌子上,原先坐著的幾個男人已經喝得有些上臉,見徐勇越幾人隻點了點頭,丟過來一盒煙,就又接著喝酒了。

鄉下男人的友誼,不是建立在酒桌上,便是建立在一根根遞出去的煙後頭。碰了杯、派了煙之後,不管你是新麵孔,還是舊相識,也不管你是大老板,還是那殺豬的,隻要坐到一桌,那就是一路人。

徐來運是不擅長應付這種場麵的。他以自己開車為由,婉拒了旁人的敬酒。徐清遠和徐勇越說著話,喝了一些。桌上的菜沒啥人吃,徐來運夾了幾筷子,他大概是一桌喝酒的男人裏最認真吃菜的人了。

他來的時候就注意到了,東坡那停了一輛宣傳車。由於坐的地方遠,也就沒太看清是車身上貼著啥。

酒席選址擺在了山坡下的空地處,大概擺了有50來張,前頭還多了一塊空地,搭著棚子。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應該是主家請了哪裏的表演團,準備登台表演了。

過不多久,果然見有人往台上搬音響,張羅布線,背景掛了喜慶的絨布,還搭了個移動LED顯示屏。

屏幕一滾動起來,寫著“荷花民間藝術團”的字樣。徐來運側身問一旁的父親:“爸,您看這上邊寫的,應該是張荷花的戲團吧?”

徐清遠往徐來運指的方向瞅了瞅:“是她沒錯。”

徐勇越站起身來,伸長脖子看了又看:“嘿!這可真是芝麻掉進針眼裏——巧了!還真是張荷花哩!老徐,你說這張荷花是不是咱前世的冤家?走哪都能碰上?”

徐清遠擱下筷子:“戲團接活嘛!不都奔著辦事的主家去的,十裏八鄉每年辦紅白事的就這麽些,同行之間常碰上也不是啥稀奇事。”

正說著話,主持人就上場了。徐來運漫不經心地看著台上,暗地裏攢著勁,用了心開始記下戲團的每一個流程。

“尊敬的父老鄉親們,美麗又年輕的姐姐妹妹阿姨們,英俊瀟灑有氣派的兄弟們,大家晚上好!我是來自荷花藝術團的主持人,謝勇。

今夜咱們有緣相聚在這裏,第一呢是為了慶祝咱馬家喜得麟子,第二呢是為了讓在場所有兄弟姐妹們共敘友情,分享喜悅,讓咱們高舉手中的酒杯,共同祝福小寶寶長風相順伴安康,命生不凡春秋暢,百事如意輕歌揚,歲月風雨成器長!”

說罷一長串的開場詞,主持人停頓了下,現場響起稀稀拉拉的掌聲,得停下說話聲才聽得出來。

主持人應該也是見怪不怪了,淡定自若地請上了演員後就下場候著,同後台的人說說笑笑的。

一般來說,場子能不能熱起來,全靠第一個演出了。這時候不論舞台大小,演員拿出手的可都是實實在在的看家本領。

甭管是鑽火圈、掛蟒蛇,還是踩高蹺扭秧歌,隻要能趁那觀眾還有新鮮勁、有熱情看演出的時候把他們給勾住了,那這台演出便算成功了一半。

張荷花的戲團也不例外。頭一個上場的是個穿紅戴綠的婦女。婦女臉上胡七八糟地塗了不少粉,臉蛋抹得跟猴屁股似的,嘴角邊還點了顆蒼蠅大小的痣。

一看她那身行頭,綠地紅滾邊的老緞子棉襖套在五大三粗的身上,盤扣勉強才係上了胸前和底下的幾顆,肚子中間的那段肥肉崎嶇又坎坷地暴露著,似乎一不小心就要從襖子底下掙出來似的。

再聽她一開口,好嘛!比那正經老旦的調門還要往下低幾個八度,徐來運這段時間也聽過不少戲了,多少能分辨出來行當,知道台上是演員在反串,應是老生唱了老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