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久約不至
回家當晚,徐來運雖有些犯酒乏,腦子卻興奮無比。以他有限的交際圈來說,從朋友的朋友處再認識新朋友,從來都不在他奢想範圍內。
接下來,他就不走孤軍奮戰的路線了——他已同父親講好了,讓父親出麵幫忙把戲團的老夥伴們再約出來,大夥碰一麵商量一下戲團重組的事。
如果順利的話,那新戲的選角也就緊隨其後,他將按照戲團每人的臉譜、行當、技術考慮角色配比了。
一切看起來似乎都該順理成章地進行,一切又似乎還隱藏著許多在預料範圍中,解決範圍以外的困難。
隻能用“車到山前必有路”這樣的精神安慰法安慰自己了,想著想著,徐來運便睡熟了過去。
過了幾天,徐清遠回複了一個好消息:在他竭盡所能的勸說之下,戲團的人好歹是聚齊了大半。有些跑龍套的演員嫌演出費用太低,不打算再來了。
地點定在了村裏一處廢棄的舊祠堂,恰好離舊戲台不遠。當天,徐來運借來了高樂天的車,拉了些水果和瓶裝礦泉水回去。
父親比他早到一步,先收拾了祠堂衛生,又從老家搬來些舊凳子,擺在祠堂的舊桌子旁邊。
“爸,你說他們真的都會來嗎?”徐來運仍有些不敢相信,畢竟此前他曾上門勸了又勸,許多人的固執他是看在眼裏的。
“都答應得好好的,說要來呢!連你大成叔也來,我也給你英紅姨去了電話了,她隻說考慮考慮就沒影了,估計是沒戲。”徐清遠難得地露出喜悅之情,想來也是許久未見老友的緣故。
有了父親的肯定,徐來運便安下心來,將水果和飲料到處一發,幹完之後就扯了張凳子坐下玩手機了。
可手機上的時間快過去了一個小時,現場卻無人到來。
“爸,咱約的是上午9點半吧?”徐來運了眼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時間為“11:15”。
“是說的9點半沒錯。”徐清遠有些坐不住了,不斷起身來到門口徘徊,又折回坐下,“再等等吧!說不定是有啥事耽誤了。”
又過了半小時,徐來運也耐不住了,他對父親說:“要不咱再打個電話催催?總這樣幹等著也不是辦法。”
徐清遠思索片刻,遲疑地點了點頭,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撥了個號碼:“喂!老董呀?你咋還沒到哩?……啥?家裏有事走不了了?行行行,沒事沒事,咱空了再約,不好意思。”
“喂,老徐……哦!家裏來人了是吧?沒事,你先招呼家裏人吧!說啥話呢嘛!我才不好意思呢!就這樣了,先掛了吧!”
一連打了好幾個,都是以各種各樣的理由,說自己沒法來了。徐清遠作為見麵會的約起人,反而連連對著人家道歉,好似不守約的人是自己似的。
“爸,他們真的不來了?”徐來運臉上堆滿失望,見到父親更失落的樣子,到底還是把失望硬藏了起來,轉成滿不在意的笑,“沒關係的,萬事開頭難嘛!這次不成,還有下次呢!”
“唉!哪有那麽容易呢?”徐清遠連連歎氣。
“老徐?”一道女聲從門口傳來。
父子倆回頭望去,見一個約摸50歲的婦女攀著門口,探頭進來。
“英紅?哎呀!你咋來了呢?快進來!來運,快去迎一下你英紅姨!”徐清遠的聲音微微抖著。
婦女走近了,她臉上雖然已見歲月的痕跡,膚色也不是太白淨的樣子。可從那舒展的眉眼,俊挺的鼻梁和緊抿著的薄唇來看,仍隱約能猜出年輕時清秀素麗的模樣,當是十分招人稀罕的。
徐來運連忙走上前打了聲招呼:“英紅姨。”隨即把她領到桌子旁坐下,拿了瓶水放到她的桌前。
“老徐啊,你不是說他們都來嗎?咋這會一個人都見不著呢?”徐英紅的聲音不算大,但清脆響亮,閉眼聽的話,不像50多歲的婦女,倒像20歲上下的年輕姑娘。
“咳!我的確是跟他們一個個地約好了,這些老家夥,個個地都答應得好好的,結果臨到了頭又都說自己有事脫不了身,來不了了。”徐清遠說著又是歎氣又是搖頭的,仿佛天下的難事都叫自己給遇見完了似的。
徐英紅掩嘴笑道:“來不了就來不了吧!那我來一回也不容易,不能白來一趟,我就想知道你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你快跟我說說,你這回約咱們是要幹啥?”
“英紅姨,是我讓我爸約你們來的。我是想著幫助我爸重組戲團哩!”徐來運恭敬地說。
徐英紅瞪大了眼:“啥?重組戲團?我沒有聽錯吧?老徐,你是不是自從摔了那一回,給摔懵了?解散戲團的事不是你定的嗎?咋這會突然又說要重組戲團哩?”
說完,她又扭頭對徐來運說:“你是……老徐家的孩子吧?”
“是的,英紅姨,我叫徐來運,您叫我來運兒,小徐都可以。”
“來運兒,你爸犯糊塗,你咋也跟著犯傻哩?這戲團原本早就撐不下去了,解散隻是早晚的事。
夥計們也都老了,也都是爺爺輩的人了,不是幫孩子帶孫子,就是回家養老了,再叫他們出來唱戲,想想都不可能哩!”
“英紅姨,重組戲團其實是我的主意。我前段時間曾去過櫻桃溝,看見過張荷花戲團的演出。
當時他們是作為地方代表過去的,他們既然能演,就證明了二棚子戲不是沒有人看,那咱也不該這麽輕易放棄二棚子戲。”
“嗨呀!你可莫說張荷花這人了!忘恩負義的東西!”徐英紅狠狠地啐了一聲,“她也不想想,自己那身功夫是跟誰學來的?當初要不是我帶她入門,她能有今天的本事?還能跑外邊去自立門戶去?”
“這張荷花能成功,自然是有她的道理。徐來運摸著胡茬,她既學了咱戲團的本事,又自有一套哄人開心的方法,所以她才能逆勢而上,做了個成功的戲班出來。
咱與其光在一旁羨慕,倒不如也拿出看家真本領來,跟她唱對台戲。”
徐清遠問:“咋弄?人都散了,還弄個啥?誰唱?難不成就我一人唱獨角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