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怪人趙悅
徐來運在街邊等了又等,直等到朝陽破雲而出,上班的人群從多到無,等到他都有些乏了,才等到趙悅再次出現。
見到趙悅,他依然是笑臉相迎:“趙老師,您鍛煉好了?請容我再多打擾您一分鍾,您看,這是家父唱戲的視頻。”
徐來運將手機舉到趙悅眼前,父親那裂石穿雲的嗓音就傳了過來。趙悅皺著的眉頭略微掙鬆了點,但也隻看著視頻不說一句話。
直到父親唱完,視頻結束,趙悅才說了幾個字:“這與我何幹?”
“趙老師我跟您說實話吧!家父就曾是我老家二棚子戲團的班主,隻是時事造人,戲團不得已解散了。我不忍看著曾經輝煌的地方戲曲就這麽被埋沒了,想接過父親手裏的接力棒,接著把二棚子傳承下去,讓父親的戲團再度重組,讓二棚子戲再次在鄉間唱響!”徐來運說著,有些激動了。
這不是他頭一回在外人麵前談起自己的夢想,卻是第一次對著外人承認自己接下了二棚子戲的重任。
這份責任是他心甘情願背負的,還背著父親、家鄉的殷切期盼。
趙悅的腳步終於慢了下來,盯著徐來運,許久才說道:“神經病!”
說著,她頭也不回地走了,留下徐來運尷尬地停在原地撓頭。難纏的人他見慣了,卻是沒見過像趙悅這般,恨不得將自己和所有過往藏到最深處的人。
他甚至開始懷疑起自己,是不是找錯了人。找錯了人,自己尷尬還是小事,被人當成不懷好心之人,再報了警,那可真是丟臉丟到家了。
“唉!”徐來運歎了口氣,漫無目的地走在街頭。折騰了許久,他有些餓了,隻得走進街邊小吃店裏隨意點了碗麵。
等麵上來的過程中,他翻著通訊錄,想找個人訴苦。可點開每人的狀態一看,不是被難纏的甲方折磨,就是被改稿逼瘋的日常,再去打擾人家,不是那麽妥當。
他放棄了找人說話的打算,卻被曾經的同行勾起了回憶。他們現在經曆的,徐來運也曾一一經曆過,而且隻多不少。
為了寫出滿意的本子,在出租房裏,在工作室裏,哪裏沒留下他的汗水,哪裏沒蒸騰著夢想未曾磨滅時那向上的氣息。
在電影行當混,和在腥風血雨的江湖混其實沒什麽區別。今天還意氣風發的小明星,改天不是退出圈,就是為了搶得一個龍套演員的機會,一茬茬,一宿宿地熬著,熬沒了青春,也熬沒了最初的夢想。
大量不知名編劇前赴後繼地入行,大量熬不出頭的不知名編劇轉身離開。
即便是他這樣僥幸混到了導演行列,想出人頭地,也是在風口浪尖上小心再小心,才不至於翻船。走了導演這條路,說的話,做的事越來越違心了,很多時候都身不由己。
他遇到過形形色色難纏的人,辦過許許多多難辦的事。
如今,他的確如父親所說的,太過於執著,才陷入到失敗帶來的負麵情緒中無法自拔。
放棄與不放棄,其實均在他一念之間,事情已經慢慢發展到這一步,放棄又太過可惜。
早上對父親說過的那番誓言又回**在心間,他邊吃著,邊給自己找回了信心,打算吃完之後稍作休息,再做打算。
他就這麽吃著,考慮著該以什麽樣的頻率上門造訪才不會遭人嫌,卻看見趙悅出現在了小店門口,點了份湯麵要帶走。
聽著她和老板娘之間的寒暄,像是家裏的煤氣灶壞了,買回家的東西沒法煮,才不得已出門的。
“哎呀現在的煤氣公司架子可大著哩!叫他們派人來吧,說我家地址偏僻,樓道也不好走,來一趟要加20塊錢,我那個氣呀!
你說,都用了他家煤氣這麽些年了,還坐地起價,分明沒把我們這些老人家放在眼裏嘛!”
趙悅一邊抱怨著一邊接過了做好的麵食,和老板娘又說了兩句話才離開了。
徐來運一聽樂了,苦尋不到的方法,自個找上門來了。他匆匆地起身結賬,一路小跑著跟趙悅回到居民樓。
為了不讓對方誤以為自己是跟蹤狂,徐來運在後頭喊了一聲:“趙老師!您等會!”
趙悅回頭看見徐來運,眉眼又沉了下來:“你這人,沒完了還,又跟著我幹嘛?我要報警的!”
“趙老師,您別誤會,我剛才在您買麵條的那家店吃麵呢,聽到您說家裏的煤氣出了啥問題,您要是不嫌棄的話,可以讓我上去看看。
如果不方便讓我進屋,那您可以把煤氣搬到門口,我幫您搬下樓也是可以的。”
“你這人……神經病嘛……”最後那聲神經病雖然還是罵出了口,卻比早上的時候輕了許多。
趙悅到底放慢了腳步。她轉身過來,上下打量了一番徐來運,伸出手到他麵前來:“身份證給我看一下。”
徐來運怔了怔,還是乖乖地把證件奉上了。趙悅看看身份證,又看看徐來運,遞回證件:“現在拿出你的手機,撥通你家人的電話。”
徐來運撓了撓頭,現出有些為難的神色,但依然照辦了,給父親打了電話。
和徐清遠簡短通過電話,確認過徐來運身份後,趙悅才變了態度:“雖然知道你是誰,家住哪,但這並不能證明你就是個好人。
俗話說,防人之心不可無嘛!到了我家,你把身上帶著的東西都先暫時交出來,再進我家門。”
徐來運點點頭,無奈同意了。對於趙悅這樣的性子,能提出再古怪的要求他也是見怪不怪了,何況獨居女性對人防備也是正常的事。
他終於跟著趙悅上了居民樓。到了家門口,他依言摘下隨身攜帶的背包,掏出隨身攜帶的錢包、手機等物品,再掏出空空如也的口袋,甚至還把上身衣服、褲腳都往上掀了掀。
經過了趙悅嚴格的審查,徐來運終於進了她的家門。他一邊整理自己的衣物,一邊暗自慶幸現在的糗樣沒被任何好友看到,否則他這一世英名就毀了。
趙悅的家布置得也算簡單,除了書籍和一些信箋紙堆在舊家具上以外,就隻有牆上掛著幅老照片最為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