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創新之心
不知怎地，徐來運感到陳默對他有著一股莫名的敵意。這點在他和宋春曉交談時，得到了證實。
宋春曉工作和閑聊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不論是她閑聊時平易近人的樣子，還是工作時投入十分專注的樣子，都鍍著一層美妙的光芒。
陳默便是被這光芒所吸引的人。也難怪，和宋春曉這樣條件的女孩長久地相處在一起，應該很難不被她吸引。
徐來運明白過來——陳默這是把自己當成假想敵了。他不禁有些想笑，才接觸了這麽一會兒，便無端成了別人的敵人。
真不知道他應該得意於自己本身的魅力，還是該得意他看出了陳默本人的一廂情願。
可感情一事，又哪有那麽容易說清楚、到明白的呢？
徐來運吸了口手中的奶茶，和兩人點點頭，便又追上夥伴的腳步。
舞台已經開始熱鬧起來了。台下又聚了不少人，三人好不容易找了個座位，坐到了一起。
徐來運對於表演並無太大熱情，隻顧著拿起手機刷了起來。音響不知被誰操作，發出刺耳的“刺啦”聲響。
他皺眉往台上望去，卻看見舞台一側立著一群人，當中為首的卻是那日在醫院有過一麵之緣的張班主——張荷花。
主持人先出來講串場詞，讚美了一番櫻桃溝的風土人情，和政策變化之下帶來的富裕生活等等。
接著先是一組四六句表演，領唱的是一個光頭男人，穿著穩重古樸，麵前擱著大鼓。
旁邊一字排開的應該是伴唱，手裏拿著鑔子。他們的唱詞不多，以四句、六句排列布局，但互相配合得嚴絲合縫，加入了些俗語，聽著朗朗上口。
表演情節不算複雜，應當是讚頌政策下民生富裕的事情。
一旁的辛鳳跟著哼哼，一邊吐槽著早知道就買混合口味的奶茶。
終於輪到張荷花的戲團上場了。
有道具師上台布置了一番，放了些鼓、鑼等樂器，背景也掛上了彩色的幕布。
徐來運來了興趣，開始聚精會神地拍起來。
張荷花首先登場亮相，一聲中氣十足的、介乎於本嗓與小嗓間的聲音，以八岔的調式唱了出來。
表演的人不多，隻兩三人，可台上卻十分熱鬧。
張荷花身旁的演員附和著唱完詞，以半對話半唱詞的形式表演完整場。其中摻和了些徐來運沒聽明白的東西，似嗔非嗔、似罵非罵，聽明白的笑得意味深長，沒聽明白的也跟著調調搖頭晃腦。
他們的唱腔和普通的戲腔有所不同。不僅沒有快板、京胡或者其他弦樂墊著音和節奏，唱得也不是大段大段的詞。曲調時而悠揚，時而高亢。
徐來運其實是很想分析整個戲本編排的用意的。一如喜劇演員想編出合格的小品或電影，就得先弄明白喜劇逗人發笑的原理是什麽。
但他從頭到尾並沒有投入進去。對於他來說，一些地方戲的老唱段，實在是包含太多深意。
不僅僅是他，他發現身旁不少年輕人也在玩著手機。
徐來運心裏有了一團不甚明朗的火苗，正蓄勢待發。
為什麽？傳統的二棚子戲不能做到老少鹹宜？雅俗共賞？到底缺了什麽？
他覺得他離答案僅有一步之遙，可又依然觸不到那最關鍵的一步。
這時，身旁的辛鳳把買到的飲料倒進了奶茶杯裏，將兩種口味攪拌融合了一番。
他摸著下巴上的胡茬若有所思。眼光瞟過一旁，看著辛鳳奶茶杯中的珍珠、涼粉在其中上下舞動，隨著飲料的加入變成了其他的顏色。
他終於想通了！二棚子戲缺失的、不明朗的那部分，終於被他找到了！
那便是，融合、創新！創新，不是一味去創新，守舊也不是固執地守舊；二棚子戲想要成功脫胎換骨，必須得雙管齊下，新舊結合才行！
既創新又遵循著原本的戲曲形式，還迎合得了當下的時代觀念。這才是創新的意義！
如果融合小品、舞台戲、地方戲等任意一種形式，觀眾們勢必會對全新的二棚子戲，有了不一樣的觀感！
原來二棚子戲不是沒救的！隻是差了點創新和改變的意識而已！
他有些激動，為著自己終於想通了父親的戲團落寞的真正原因。如果可以，他真想立刻告訴父親，讓父親體會一下這樣攻下難題後的巨大的喜悅。
想著想著，他就立刻撥了電話，可惜手機因為拍攝太久，閃了閃便沒電關機了。
太可惜了！
辛鳳咬著吸管看著他：“咋了，你手機沒電了？要不要用我手機？”
“沒事，我不著急。”徐來運忽然冷靜下來。
即使他找到了解決二棚子戲日漸式微的思路，也並不代表他立時就能變身成為合格的戲團領導。
這僅僅意味著他將麵臨更多接踵而來的困局——首先第一關便是他自己。
他的第一願望，仍是回到城市裏，拍出一部合格的電影。這已然是刻在他心底的頂重要的正經事，沒有任何事情可取代。
更何況，解散戲團的事，是他親口代替父親去每一家宣布的。一盤散沙，沒有鋼筋鐵骨，沒有通天的威力，又如何能聚沙成塔？
徐來運默默地歎了口氣，還未開始，他便給自己找了無數個理由打退堂鼓。下意識裏，他仍是不能夠接受二棚子戲成為比電影更重要的事。
算了吧！趁著這個想法還不夠強烈，趁著無人知曉，趁著父親已經接受事實，他隻需要順從事實，慢慢地將所有關於二棚子戲的想法抹滅掉就好。
想著想著，徐來運捏緊的拳頭又放鬆了下來，肩膀也沒之前那麽緊繃了。
他才發現，自己的手心裏全是細汗。
一旁的辛鳳像是察覺到什麽，問了句：“你怎麽啦？看到偶像了嗎？看你好像很緊張的樣子。”
“他的偶像？他偶像可不是一般人哦！都是些國際知名的大導演，名字老長一串了，說都要說半天，對吧？”高樂天取笑道。
“我的偶像還真不是一般人，也不是你說的那些個大導演。”
“那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