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匾額是曆史殘棋
薑藍發現萬建國在走神,用手掌力道不輕不重地拍了拍萬建國走神的臉。
薑藍:“在想什麽呢?”
萬建國回過神迅速斂去自己眼底的慌亂,語氣認真地說:“你是在想要怎麽說服爸,讓他答應申請地皮建立私立醫院。”
薑藍:“那你想出來了嗎?”
萬建國:“這……”
這時萬建國腦子裏想的卻是蘇欣希望他與薑藍提離婚的事。
離婚是不可能的。
萬建國微皺眉,搖了搖頭:“還沒想好解決的辦法。”
薑藍失落地歎了聲氣:“你也剛回來,回屋收拾收拾,先吃飯。”
這天晚上,薑藍一家其樂融融吃過晚飯後,萬建國哄萬萌萌睡著後,回到臥室看到薑藍正躺在**看醫書。
“老婆,現在看醫書不如開始籌備建立私立醫院的事情。”
兒隨母,女隨父。薑藍看書的習慣與薑德澤如出一撤,不喜有人打擾。
聽到萬建國的建議,薑藍放下醫書,皺眉回應:“現在爸還沒有同意,私立醫院能不能建,還是一未知數。”
萬建國默了默,替薑藍倒了杯溫水,他話鋒一轉:“老婆,我聽說你去白市驛進藥材的時候,收了一塊匾額回來。”
薑藍心思敏銳,立即聽出萬建國話中的擔憂。
薑藍:“你是擔心我收回一塊匾額,就打算開私人博物館?”
萬建國問出自己的疑問:“老婆,既然你不打算開私人博物館,你收匾額回來做什麽?”
薑藍喝了一口溫水,再次皺起眉頭:“這種感覺,就像是我們行醫之人,走在路邊看到一名瀕死的患者。救還是不救?還需要思考嗎?當時我看到那塊準備當做柴火燒掉的匾額時,它在我眼中就像是瀕死的病人,需要搶救。”
萬建國:“隻是因為這樣?”
薑藍:“不然呢?”
萬建國比薑藍年長3歲,常年經商,他和薑德澤一樣從薑藍處理匾額這件事看出端倪。
萬建國:“薑藍,如果隻是這樣的話,那匾額收回來,你完全可以放在儲物室,何必放在你書房占地方呢。”
薑藍:“周乾毛手毛腳在儲物室進進出出,匾額和薑家曆代收藏的古書籍一樣,都是傳承著曆史的古物,怎麽能隨便放儲物室。
萬建國目光落在床頭櫃上,除開薑藍剛才看的醫書,下麵壓著兩本與匾額相關書籍。
萬建國尋思著問:“老婆,這兩本關於匾額的書,你都看了?”
薑藍:“恩。當我救下那塊差點被農戶當作柴燒,上麵寫著‘孝孫有慶’的匾額時,那塊匾額除了是瀕臨死亡的病人之外,也是被人遺棄的孤兒。渝安堂這所老宅子也是薑家祖先傳下來的,正堂前那塊由曾祖父題字寫下“渝安堂”三字的匾額是一種傳承,那塊寫有‘孝孫有慶’的匾額讓我聯想到那家農戶的先人曾經在家中設有祠堂。”
萬建國暗道薑藍這是對匾額產生了興趣。薑藍性子耿直,雖然心思敏銳,但卻沒有太多的彎彎繞繞。結婚在一起這些年,薑藍的性子萬建國早已摸透。
薑藍沒有注意到萬建國眼中浮現出的糾結,她繼續說:“每塊匾額上的字不僅承載著曆史文化,還承載著家族故事。”
“我看這些書才發現,匾額的分類與藥材的分類有相似之處,可以按照功效來分類,也可以按照它的科目來分類。比如材質分類,它可以分為木質、石質、灰質、金屬質地等。按照功能來分,可以分為官署門第類、官家類、功德聲望類、貞節賢孝類、寺廟宗祠類、樓閣殿堂類、書齋堂號類、婚喜壽慶類、醫德教澤類,以及繪景抒情類。”
薑藍說完發現萬建國正目光直直盯著她看。
薑藍:“怎麽?你有疑問?”
萬建國開始越發擔憂,事情也許並不會按照他預計的發展。
萬建國伸手動作溫柔地捏了捏薑藍的臉頰:“你啊,一旦對某件事物產生興趣,就停不下來。匾額不像其他小物件,可以在書房裏隨隨便便放下十件八件。這種占地麵積大的物件,如果還要繼續收藏,勢必是需要再建收藏室的。”
薑藍聽出萬建國彎彎繞繞話裏的深意,她瞬間垮下臉。
薑藍:“說白了,你就是在擔心我是不是會被爸所說服。不說了!睡覺!”
薑藍背過身,關掉小台燈,蓋上被子。
萬建國沒想到自己從廣州回來第一天就遭到薑藍的冷遇。
黑暗中,萬建國又一次開始想念蘇欣的噓寒問暖。
翌日,夜空破開一抹魚肚白,薑藍已經早起與父親薑德澤,母親於慧芳,女兒萬萌萌,以及師弟周乾一起在飯廳吃早飯。
薑德澤嚴肅地板著臉:“建國還沒起床?”
薑藍還沒發聲。
於慧芳立即替自己女婿說好話:“建國這才剛從廣州回來,該多睡會。”
薑德澤重重將紅木筷放到桌上。
梳著兩撮麻花小辮的萬萌萌對薑德澤又畏又敬,她抱著粥碗小聲替萬建國解釋:“爺爺,爸爸昨天回來,晚上還陪我一起搭積木,就讓爸爸多睡會吧。”
接下來早飯時間,薑德澤全程板著臉。
萬建國睡到快11點才醒來。
一番洗漱後,萬建國去到正堂打算找薑藍一起去跟薑德澤再說說建立私人醫院的事。
在萬建國眼中,利益重過一切。
萬建國看到正堂裏隻有周乾一個人在忙碌。
萬建國:“周乾,爸和藍藍呢?”
周乾忙著替病人做針灸,頭也沒回。在周乾看來,眼前的姐夫利益心太重,他打心眼裏不喜歡萬建國。
“師父出診去了。師姐一大早叫陳記古董鋪的學徒將她收回來的那塊匾額送去維修,師姐也去了陳記股東鋪。”
周乾說完轉過身朝萬建國的方向走去:“姐夫,麻煩讓讓。我拿艾柱。”
穿著高檔皮鞋,西裝革履的萬建國在渝安堂顯得格格不入。
萬建國尷尬地笑:“萌萌呢?”
周乾:“師母帶著萌萌去賣菜了。姐夫,你要不再回屋休息?”
在薑家,一直以來萬建國都覺得自己是多出來的外人。這也是他決定下海經商的原因之一。
萬建國壓下心中的不悅,回到臥室。
在沒有任何人的情況下,萬建國將薑藍放置在床頭櫃上的醫術以及與匾額相關的書籍全都掃在地上。
中午十二點半左右,穿著淺灰色中山裝的陳記古董店老板陳進康親自修複好匾額上方的裂痕。
41歲的陳進康有著生意人的精明,也有著這文人的風骨,喪偶後一直未再娶,單身至今。當初薑藍來陳紀古董店找陳進康修複古籍醫書。一來二往,陳進康欣賞薑藍骨子裏的直率颯爽。
“這塊匾額裂痕的地方是農夫用斧頭劈出來的,還好裂痕不深。不過你怎麽想到收這塊匾額回來。這塊匾額也就百來年的東西,不值錢。”
薑藍摩挲著匾額左上方被陳進康修複過的位置:“老陳,這匾額雖然算不上價值高昂的古董,但物有價文無價。我總覺得……這些匾額就像是這世間的一片樹葉。”
陳進康:“樹葉?”
薑藍:“樹葉的經脈就像人的指紋,世上不會存在兩片相同的樹葉。其實匾額也是這樣,你看看這塊匾額上的字‘孝孫有慶’,這世上不會再出現第二塊相同筆跡與內容的匾額。現在城裏的老宅越來越少。鄉下也是,推了老宅建新房。現在新房都是學西式建築,沒有了匾額的位置。我們國家現在經濟又在迅速發展中,今後匾額會越來越少。”
陳進康讚同地點頭:“薑藍,你說得沒錯。這些匾額今後的確會越來越少。凡事以稀為貴,隻不過……”
陳進康欲言又止,薑藍立即明白過來陳進康的憂慮。
薑藍:“你是覺得這些匾額占地麵積大,如果要入手的話,沒地方放。”
陳進康對薑藍的欣賞溢出眼眶:“知我者,薑藍也。我這小小古董鋪怕是沒地方多放匾額,不過我聽說你最近準備向政府申請一塊地?”
薑藍揉了揉額頭:“說起這塊地,我就頭疼。下次再說吧。我先回去了。”
陳進康:“薑藍,現在都十二點半了。要不你就在我這兒吃?我讓隔壁館子做你最愛吃的紅燒獅子頭。”
薑藍想也不想拒絕了陳進康的好意:“不了。我老公昨天剛回來,中午他在家等我吃飯。”
聽薑藍提起萬建國,陳進康目光暗了暗。
他和薑藍的關係止於知己。
陳進康:“那好吧,我也就不留你了。我讓小王幫你把匾額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