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兩個男人之間的對話
蘇瑩在這世上活了二十四年，第一次不知道自己的心此刻是應該歡喜，還是傷心？
歡喜的是張凱來去一次西鳳，就要坐上二十多個小時的火車，而這一切隻為過來陪她過生日。
難過的是，如此千裏迢迢奔赴的重逢卻在幾個小時之後就要麵對離別。蘇瑩眼淚汪汪地看著張凱，撅著小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話說薑還是老的辣，蘇安強立馬跟妻子說：“誌梅，趕緊的，拿上票，去食品站，能買的都買回來。今天咱們好好給瑩瑩過一個生日。”
“哎，我這就去。張凱，你坐了一夜的火車，先好好休息一下。”盡管孫誌梅內心已經不看好這段感情，可麵對一個心裏全是自己閨女的人，她還是忍不下心看著他難堪。
“瑩瑩，你也跟著你媽一塊去吧，幫著提點東西。順便幫張凱買點糖果在火車上吃。這五百多裏地哦，不容易。”
蘇瑩點點頭，看了張凱一眼，見到對方正笑著向她揮揮手：“去吧。我和蘇叔叔說說話。”
不知怎地，蘇瑩突然對張凱做了個鬼臉，然後才出了門。留下不知所措的張凱半天沒回過神來。
蘇安強笑著點了一支煙，抽了起來：“你父母身體怎麽樣？”
“謝謝叔叔關心，他們都很好。前幾天和他們打了一次電話，知道我要來西鳳市，特意讓我代他們向你和孫姨問好。說啊，讓你們有時間去澎島玩玩，那裏天氣好，空氣也好。”
“嗯，是啊，自從你父親去了澎島，我們就沒再見過麵了。”
“你們這批人，一起南下，最後卻像蒲公英一樣紮根在祖國的南疆。”
“一眨眼，過了快二十年了。我們的時代過去了，張凱，屬於你們的時代來了。”
張凱點點頭，一個國家的興衰，不就是看著一代又一代接力棒傳遞下去嗎。父輩們拋頭顱灑熱血打下的江山，如今需要他們的守護。隻是，這種守護，於他和蘇瑩而言，卻是殘忍的。
“蘇叔叔，我當年選擇……”張凱越來越多的時候會質疑自己當初的選擇，特別是看到蘇瑩的眼淚時，心疼得幾乎讓他想打報告離開。可是，兒女之情，在家國情懷麵前，後者永遠占了上風。
蘇安強不等張凱說下去，就打斷了他：“凱凱啊！我叫你凱凱，是想像當年把你抱在懷裏一樣，還把你當我的半個兒子。”
張凱又是點點頭，靜靜地看著蘇安強，等待他繼續說下去。果然，蘇安強慢慢地喝下一口茶，又抽上一口煙之後，才慢悠悠地把自己的心裏話說出來：
“做為一個父親，我不願意看著自己的女兒和你過著這種漫長、而不知歸期的兩地生活；可是作為一個軍人，我又希望你不要被兒女情長所牽絆。”
“作為一個軍人的兒子，作為一個軍人，你應該有著比常人更多的使命感和家國情懷。我們需要千千萬萬的血性男兒繼續為這個國家奉獻和犧牲。”
“隻是，你們這一代人的犧牲不再是生命，而是一些割舍，一些斷舍離。……”蘇安強說到這的時候，停了下來，繼續拿起了茶杯喝上一口。
“張凱，你也喝啊！”
蘇安強說的有點多，張凱甚至都還沒來得及細細品，就被帶到喝茶的環節上了。
他應付著馬上端起了茶杯：“蘇叔，你說的我明白，沒有一個父親忍心看到自己的子女不幸福。我和瑩瑩目前確實麵臨著兩地，但是，我相信，將來……我們一定會結束這種生活的。”
蘇安強低著頭，吹了吹一片漂浮在水麵上的茶葉，嘴角含笑說：“你覺得這茶葉如何？這還是我和你爸爸的老戰友從南嶺寄過來的。不多，才半斤。平時都舍不得喝。一直從春天，收到了秋天。這不，等到你來了，我才拿出來我們爺倆共品一杯。”
張凱總覺得好像哪裏有些不太對，但仔細想想細節和言談裏，蘇叔和孫姨還是和從前一樣對他笑臉相對，又確實沒什麽不妥啊。
心中便安心了不少，繼續笑著陪蘇安強喝茶，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他們年輕時浴血奮戰的，也偶爾談談他現在的工作。
雖不能樣樣說明，但大致提兩句，還是可以的。雙方彼此都是軍人，一兩句，實則已懂萬千。
“凱凱啊！你現在的崗位很重要，將來必是大有作為的。蘇叔希望你無論將來遇到什麽困難，遭遇什麽挫折，都不要放棄你今天的初心，別辜負當日的選擇。”
本來還有些動搖的張凱，如今聽蘇安強一番鼓勵，心裏又開始鞏固自己的意念：“蘇叔，既然當年已經選擇這條路。我一定會勇往直前，堅定信念，不會被任何事所左右的。”
“好，這就好！”站在軍人的位置上，蘇安強欣賞張凱。可惜，他不僅僅隻是軍人這個身份，他還是父親。
正如張凱，他不僅僅是蘇瑩心裏的張凱，他還是這個國家的軍人。
雙重身份的人生，注定有人角色失敗，角色退場。隻是其時，當事人無法自知。
“食品站今天居然還有蓮花根，算你運氣好！”蘇瑩從門外走進來，向張凱旁邊的茶幾旁丟了一包已經包裝好的糖果。
“這可是好東西。總是供不應求呢。你留著吃吧。”張凱拿起糖果就走向蘇瑩的房間。他一向知道她最愛是甜食。
蘇瑩一手搶了過來：“讓你拿著你就拿著，哪來這麽多嘰嘰歪歪？”
“瑩瑩讓你拿著，你就拿著吧。否則她一天都在跟你較真這件事。她的脾氣你還不知道？”孫誌梅笑著勸阻張凱別幹沒有意義的事。
“好吧，那我就收起來。”
“這才是一個軍人該有的樣子。”蘇瑩終於開心地笑了起來。這是今天張凱看到的第一次笑容。
“孫姨，今天我來幫你打下手吧。”
孫誌梅在路上和女兒聊起張凱，知道她對他那是真的走了心。說不定蘇瑩將來不顧一切嫁給他也不一定，所以，自己也沒必要做惡人。
“來啊，今天就看看你的手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