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山巔之上重逢
日子一天天過,賀祖林依舊每天跑著那些他閉上眼睛都能走得鄉郵路。高小華和沈一點雖然掛名支局長和副支局長,但因為人員編製的緊缺,他們兩個依然和從前一樣,各跑各的郵路。
因為已經設立了支局,也安排了住所,這三個單身漢自然而然就搬到了這裏,開始新的生活起居和工作。
市郵電局將當天需要投遞至涼山地區的郵件,打包到一個超大的白色郵包袋裏,讓每天清晨第一班車發送過來。
而賀祖林他們隻需要在每天上午9點左右,站在支局大門外,等待班車到來即可。這樣大大提高了郵件的發配時間,也不用人力每天往返於市區和涼山區之間。這幫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光棍們對此很是滿意。
對於區政府管轄內的各單位,則每天由郵路行程不遠的郵遞員兼職送至。這一天,輪到了賀祖林去送。
走進小學門口的時候,就遠遠地看見一群女老師從操場上走了過來。賀祖林膽小,麵對這麽多的異性,他下意識地快走了幾步,想從不遠的一條小道繞去辦公室。
沒想到他剛踏上小路,心裏剛舒了一口氣,就聽見身後有人小跑過來,還叫著他的名字:“賀祖林!”
他不得不硬著頭皮轉過身來,麵對這聲音的主人,不自然地笑了一下:“蘇瑩,是你啊。沒注意到是你。”
蘇瑩沒有和他來這套虛假的寒暄,而是直奔主題:“有我的信嗎?”
盡管從支局出來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今天沒有她的信了,但賀祖林不知道自己到底處於什麽心態,還是裝模作樣地從郵包裏翻出一堆信件。然後一封一封地當著蘇瑩的麵,再翻閱一次。
“沒有啊,沒有你的信。”
“哦,那就算了。”蘇瑩失落的眼神讓人於心不忍,賀祖林把那一摞信件,小心翼翼地收進郵包裏,然後問道:
“有多久沒有收到他的信了?”
“快有兩個月了。以前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
“也許他在執行什麽任務呢?也說不定啊,你別擔心。”
“嗯,是的。祖林,你說的對,如今太平著呢,他應該隻是太忙了。”
賀祖林點點頭,沒有說話,其實,他也正說不出什麽來。他對張凱的了解僅僅是打過幾次照麵,對他的工作更是無從知曉。
他隻是覺得,戀愛裏的男人和女人,應該是彼此互相牽掛,互相思念的。除非是遇到了迫不得已的情況,失去了寫信,或是寄信的時間和機會。
“我還得在跑幾個單位,所以……”祖林拍了拍自己的郵包給蘇瑩看。
蘇瑩恍然大悟:“哦,對啊,對啊。你還要趕時間,我就不耽擱你了。負責收發郵件的劉老師正在辦公室,你趕緊過去吧。”
別過蘇瑩,賀祖林直奔辦公室送達了郵件,走出了學校的大門。忽然,又停住了自己的腳步,回頭看了看那個站在人群中的柔弱身影。
她比過去長高了一些,但好像也變得有些消瘦了,不過,這並不妨礙她散發出女性的嬌美。
“他應該很愛你,應該舍不得讓你就等的。”賀祖林自言自語地苦笑了一下,毅然大步地離開了這個學校的範圍之地。有些風景,盡管很美麗,但卻不適合停住觀賞。
人與人之間,像極了天上的繁星,互相遙望,甚至互相照亮對方,但卻隔雲河兩岸。
近在咫尺,遠如天涯。
賀祖林揣著一顆四平八穩的心,就到了山上。和往常一樣,把信件和報紙交接給了連隊的文書後,他一如既往地來到後山。
這些年來,他被李誌誠帶成了一種慣性。隻要在到山上的時間還不是太晚,就會到後山來到許營長的墓碑旁坐上一坐。
有時候就是默默地靠著墓碑,望斷天涯,守盡四季:看春天的萬山翠綠,看夏天的高天流雲,看秋日的層林盡染,看冬日的皚皚白雪。
有時候,他們也會把愉快地,不愉快地低聲向許營長說起,就想對著一個沉睡中的兄長,喃喃自語。
當祖林爬上山巔才發現那裏坐著一個人,他飛快地跑過去,驚喜地叫道:“誌誠?誌誠!還真是你啊!你不是說要中旬才回來嗎?怎麽提前回來了?”
李誌誠抬起頭,笑著看賀祖林,隨後拍拍身邊的位置說:“來,坐坐,咱們哥倆說說話。”
“難怪指導員給我塞了一包花生米,我還以為他是給我路上吃。原來這是讓我帶你吃的啊?”賀祖林把指導員給得花生米拿了出來,給扔出去。
李誌誠一把接住,不客氣地打開袋子,就抓了一把就開始一顆一顆地往嘴裏扔。
兩人依舊像從前那樣,靠著墓碑的左右兩邊,說著遠遠近近的事。
李誌誠說著自己在軍校的苦和淚,也有歡笑和有艱苦,但更多地是對軍校的認可和滿滿的幸福感和滿足感,並洋溢於表。
賀祖林漸漸地沉默,讓李誌誠感覺有些異樣:“祖林,你怎麽了?”
"沒什麽。"
“不對。你肯定有事。”
賀祖林看了他一眼,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個都已經在事業上有了突破,正向新的征途邁開步子走去,卻隻有自己一個人在原地上踏步。
“唉。”他不由自主地歎了一口氣。
“到底怎麽了?”李誌誠急了起來。
“小華當了我的支局長。還有那個沈大哥,你還記得不?那個高高個子的那個啊。他當了我的副支局長?”
李誌誠不理解,這三個人各有特色,但真的很難分出伯仲,為什麽會生成這個結果:“為什麽?”
“高小華是因為從郵校畢業,符合省局的指導意見;沈大哥呢,則是老革命,為解放事業流過血,負過傷。過了今年就超出提拔的年齡限製了……所以……”
李誌誠一聽,也焉了。這兩點都是賀祖林不具備的,自然而然被淘汰。
“祖林,我……”
“我知道你要說什麽。但是,你要知道,即便沒有當初的那件事,我這次也會是同樣的結局。”賀祖林一看誌誠的表情,就知道他又陷入了食品站事件的內疚裏出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