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命運安排了擱置
賀母這一病，就再也沒能好起來。當醫生拿出胸片走出來，麵色凝重地告知李誌誠：“病人患有肺結核，看著情況已經很多年了。從片子的情況來看，已經進入晚期，目前得加強營養補充，而且，還要好好地修養修養。”
“補充營養？”李誌誠心裏頓時涼了一截，這幾年吃飽飯都成問題，哪裏來的營養保證？
旁邊的何芳關注點不在營養，而在其他：“肺結核是什麽病？我公公是肺癆去世的，這是一種病嗎？”
醫生點點頭：“是，肺結核就是農村說的肺癆。既然家裏還有其他人患病，建議你們身邊的人都檢查一下，早發現早治療。”
“啊？不會，不會。我家裏還有一個妹子呢，老結實了，和我一樣。”何芳指了指自己的身形。
醫生看著這個動作有點誇張的年輕人，想笑，但還是處於職業素養，及時忍住了。也知道現在的普通老百姓吃飽飯都成問題，出錢檢查身體，那基本是不可能的事，便不收了聲，不再說話。
“醫生，你剛才說需要好好修養，可我和我娘過兩天還要回北方去呢。我們出來的時候，還是生產隊給我們批了假，開了介紹信呢。這不回去，也不行啊。”
“回哪裏？北方?”醫生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重複了一遍。
“是啊，回北方，南河。”
“不行，堅決不行！病人這情況經不起這長途跋涉，而且她身體虛弱，是真的不能在短時間內出院。否則……”醫生的話沒有說完。但在場的人都知道那是什麽意思。
“可我們是外地的啊，還得要按時回去呢，否則，生產隊可就要天天記零分了，到時我們一家老小吃什麽，喝什麽？”何芳開始憂愁起來。
醫生同情地看著他們：“我這裏可以給你們出示住院證明，還有必須的情況說明。但至於你們要通過什麽方式和你們那邊說，我就不知道了。如果需要，可以隨時到辦公室來找我。”
李誌誠看了一眼何芳，有些埋怨。雖然知道這種情緒不該有，可他也終究是一個小小的士兵，那會處理這種情況的應變能力？
“誌誠，我們都是農村人，不像你剛才那個郵電局的朋友，他們是在縣城裏長大的，見識總比我們多一些。要不，你等他送信回來，咱們和他一起商量商量？”
李誌誠看了這個家裏給他“準備”的媳婦，快速轉身走向病房。在何芳看不見的地方，他不耐煩的翻了翻白眼，他實在是不能接受這麽一個從天而降的媳婦。
病**的李母正在打著點滴，經過醫生的處理已經退燒了，李誌誠見她安靜地躺著，盡管很消瘦，但呼吸很平穩。如果不是手上的針管在插著，他想象回到了小時候的清晨，看見年輕的母親在下一刻就會起身坐起來，微笑著把他抱在懷裏……
誌誠覺得這兩天自己的情緒特別脆弱，知道父親去世的時候，不能克製的痛哭流涕；現看到白色被單下的母親，他的眼角又濕潤了。
“誌誠，你那個朋友什麽時候回來。”
“不知道，他的郵路很遠，回到城裏的時候，可能都已經七八點了吧。”
“哦，那我們現在怎麽辦？”
李誌誠想起連長下山時候給他的糧票說：“我們去醫院食堂，打點吃的回來吧。”
這個男人並沒有對她置之不理，這就是非常好的現象，何芳淡然地笑了笑，用力地點點頭。但到了食堂，李誌誠卻看見何芳也掏出了三兩麵值的糧票：“你哪來的糧票？”
“我和娘出來的時候，娘給了我17塊錢，我去換了13塊的糧票，剩下4塊我尋思著當車票，就留著了。後來我哥又追上來，給了我5斤糧票和10快錢。”
李誌誠第一次從何芳嘴裏聽到這個關於何大山的事情，有些事情他心裏不接受，但這種雪中送炭的幫助和給予，他一定會銘記在心。
“以後有機會，替我謝謝你哥。這錢，我以後一定會還的。”
“嗯，我一定給你把這話帶到。不過，現在你別急，等咱們將來有錢了，再還他不遲。”
李誌誠皺了下眉頭，他是真心不喜歡何芳把自己和她放在一起說“咱們”，可麵對一個小姑娘，又沒什麽壞心思，何況這幾個月來一直照顧著自己的病父，現在十有八九又要煩勞她繼續照顧自己的母親。
“唉”李誌誠輕聲地歎了口氣，也不知道怎麽麵對劉芳才好，突然，他想到一個重要的事情：“哦，對了。你們出門的時候，我妹子她……”
“在家呢，娘說我們的錢和糧票不夠三個人用，所以讓她在家裏呆著等著。沒想到，我們這一出來……”
“我妹子，她，她……你大哥他……”誌誠有些結巴了，有些話，他不知道怎麽開口說出來。
何芳一看，心裏明白，便馬上告知到：“放心，我們賀家不會為難秋菊妹子的。我到你們家照顧公……照顧你爹。那是我自個願意，和換親沒關係。後來，你爹臨走的前一天，突然精神好了一些，才提到我們兩家換親的事。”
“他怎麽說？”
“他說……他說……”何芳想起公公說的那些話，都是關於生娃的事，他一個沒有拜堂，也沒有拿結婚證的大姑娘怎麽能說出口。最後幹脆瞪了李誌誠一眼：“你爹說什麽，你，你還是問娘去吧。”
誌誠莫名其妙被白了一眼，不明就裏，以為是何芳沒耐心說這些話，也沒做細想。轉身對著醫院的食堂窗口說：
“給我來三份，多少糧票？”
“九兩。”
在誌誠麵前，何芳趕接過了食堂裏打出來的簡易餐盒：“這些事，不用你們爺們幹。”說完，就一溜煙就跑二樓的住院部了。
誌誠望著這背影，表情放鬆了下來。因為他知道，自己的妹子沒有被強迫為他而換親。否則，讓他這個哥哥一輩子內疚到不能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