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突如其來的電話
祖林這一天趕了一晌午的路，終於在下午兩點的時候，開始向1101信箱方向走去，這些時日他每天都盯著信件，幫著李誌誠留意，可每一次都是失望地朝著他期望的眼神搖搖頭。今天終於看到李誌誠的名字了，這讓賀祖林比自己收到領導表揚還高興。
一到上山的卡口，祖林就很熟悉的朝著山林裏的某個方向喊了聲：“誌誠，在嗎？”良久沒聽到回應，心知這李誌誠沒在站崗，就留下一句：“那，那誰，我上山了啊，今天李誌誠的信終於到了。”
這明白的，知道他這是個暗哨說話，不明白的，還以為這小子發了癲自說自話。看著他一溜煙就跑沒了的背影，聽見身後的叢林裏有兩個聲音一問一搭：
“班長，怎麽沒出去說兩句啊？”
“你沒瞧見這小子找的是誌誠嗎？再說了，誌誠的信終於來了，讓趕緊上山吧，誌誠的這個家書，我總覺的有一種不詳的預感。咱倆就別耽擱祖林的時間了。”
“哦，知道了。”簡短的對話一說完，這諾大的山林又恢複了之前的寧靜，隻有陣陣鬆濤聲在林間一波蓋過一波，貌似這山林從來就沒有人來過。
賀祖林一口氣跑到了山頂的防控所，先熟們熟路的去了連隊，沒見到著人；於是又跑了他們的防空哨，終於在那裏找到了李誌誠。
“誌誠！你看！”祖林遠遠地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他就趕緊拿著一個有點皺巴巴的信封在手裏晃動著。
“真的？”李誌誠聞聲而來，三步並作兩步走過來，一把奪過了祖林手中的信封，抖抖索索的撕開了封口。這封信他等得太久，太久。
每年的冬天他爹的癆病就會加重，每日咳嗽，甚至咳血不停。自從當了這個兵，就沒能侍奉床前，作為人子，他有虧於自己病重的父親，也有虧於家中年邁的父親和年少的妹妹。
在即將打開信封的那一瞬間，李誌誠突然停止了手中的動作，他害怕看到關於父親不好的消息。時間等得太長，他難免會有一些不好的想法。
“誌誠，怎麽了，打開啊！”祖林和身邊的戰友不解的問。不是一直著急知道家裏的情況嗎？怎麽現在反而停止了。很多年後的賀祖林想起李誌誠這一年這一刻的舉動時，就想起了“近鄉情更怯”這句詞來。
心中膽怯不已，信件總是要打開的。信裏隻有幾個字，李誌誠用眼睛一撇，心裏便涼了半截，呆若木雞。看到他的臉色不對勁，戰友們紛紛圍過來關心地問道：
“誌誠，怎麽了？”
“誌誠，你倒是說話啊，急死人了這是。”
賀祖林忍不住向那幾個字瞟去：父病危速歸。而且還是用的醫院醫生用的單子寫的，可見這信是在匆忙之中寫出來的。
誌誠顯然也注意到了這個細節，他的眼睛刷的一下紅了起來。父親一輩子沒有住過院，這次竟然住院了，可見此次父親的病勢已如山倒，是凶多吉少了。
賀祖林正想安慰，卻忽然聽到門外有人大聲的喊著：“誌誠，快去連部接電話。有電話找你。”
李誌誠都還沒反應過來，身邊的戰友又推了他一把：“誌誠，傻站著幹什麽？快去啊！你的電話！”
“快，快！”賀祖林推著這個已經完全傻了的李誌誠望外走，到了門口，山風一吹，誌誠才徹底清醒了過來，連忙拔腿就往連部跑去。
“報告！”
“進來吧，趕緊過來接電話。”連長把話筒遞給了過去。
李誌誠沒有馬上進門，站在門口小心翼翼地問：“連長，我，我的電話？是我的電話？”他一個無名小卒，對上，對外都沒有交集；對親，對友又全是農村田間的村民村婦，何來的電話？
“別墨跡了！是你娘來了西鳳縣了。而且找到了武裝部。這電話就從那裏打過來的，喏！接吧！”
“啊！”李誌誠雖然心中如石落千層浪湧，但還是衝了過去，接住了連長遞過來的話筒。可能是一時心急，也可能是他從來沒有接過電話。當他把電話遞到耳邊的時候，卻拿反了——拿話筒對著耳朵，聽筒對著嘴巴。
連長見狀，也傻了一下。隨後默默地幫他調整過來，才輕聲說到：“說吧。”
“喂，喂……我是李誌誠。”
“兒啊！我是你娘！”
“娘……你們怎麽來了西風縣呀？”
連長同情地目光聽著他們的談話，心中五味雜陳，這年輕的戰士久盼家書不至，如今等來的電話，卻是父親已病逝的惡訊，這擱誰身上都受不了。而他這個連長能做的，隻能是給他兩天假期，下山看看老母。
“唉……”連長輕歎一聲，悄悄地為關上了連部的門，讓他好生與千裏迢迢而來的母親說上兩句。一回身，正好看見站在門外的郵遞員賀祖林。
“小賀啊，你今天下山後，還回城嗎？”
“回的，連長。”
“嗯，那好！你今天就帶著誌誠一起下山吧，帶他去武裝部，見見他娘，還有一個未過門的媳婦。”
“好，好的，我一定會做到的。”
兩人正說著，李誌誠雙眼通紅地走了出來：“連，連長……我，我想向你請一天假，我想下山……我娘在山下，我父親，我父親他，他……”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但麵對如此滔天劇痛，也忍不住未語淚先流。
連長拍拍誌誠的肩膀：“去吧。我給你批兩天的假，你和小賀一起下山。這裏有7斤糧票和五塊錢，你拿去給你娘，她們回去的路上或許還能用得上。”
“謝謝，連長！不用，不用了！”
“聽著，這不是給你的，而是給你娘的，她們從北方奔赴千裏而來。一路上不知道吃了多少苦，作為兒子，你忍心看著她忍饑挨餓再走回去嗎？”
“可是，連長……你也不容易。這是你的……”連隊裏的戰士都知道，這是連長平時省吃儉用，準備給家屬來探親路上用的。
“這是命令！拿著！”
李誌誠抬著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淚，說了一個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