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所謂“重視教育”
“呀！可是麻煩老師了麽！還特意跑一趟，鎮上到咱們這裏可遠。”王勝利搓搓手，朝張寒梅露出憨厚的笑容：“麽啥事，就是這兩天收洋芋，忙不過來麽，讓娃在家幫忙麽。”
“是，”張寒梅笑笑：“我聽說了您家裏人少，田裏的活幹不過來，這都是實際困難，我也能理解。但是豔紅爸爸，作為豔紅的老師，我想說，孩子的教育可是大事，您……”
“說得對說得對！”沒等張寒梅講話說完，王勝利就點頭如啄米，大聲讚同道：“哎呀張老師，您說得可對麽！咱們家裏就是重視教育，別看咱家裏不富裕，但是不能耽誤娃讀書麽。您看，紅紅這麽個姑娘家，我都供她讀了高中了麽。村裏人說閑話，我就說他們覺悟不行麽！那女娃娃讀高中咋就是白花錢麽，讀了高中的女娃娃，將來肯定能說個好婆家。”
“還有我兒子，”王勝利似乎越說越得意的模樣：“哎呀張老師，你是麽見過我兒子，可聰明！這麽聰明的娃娃，當然得讀書麽！全村裏，就我舍得把娃送去縣城讀書，那窮怕啥麽，等我娃讀完書漲出息了，能給我光宗耀祖，老師你說是麽！”
“您把兒子送去縣裏上學了？”張寒梅微微一愣。
“是麽！”王勝利一臉得意的點頭：“重視教育麽！”
“您兒子今年多大了。”張寒梅看了低著頭的王豔紅一眼，又開口問道。
“十三，”王勝利笑嗬嗬的答道：“可聰明！在縣裏上初一，您看看，咱這村，誰有咱家重視教育。娃讀書可是大事，這咋能省錢麽！我還想著，等我娃考高中之前，讓他上補習班麽。聽說城裏的娃娃都上，那咱也上。”
“豔紅爸爸，”張寒梅的眉頭緊緊蹙成一團，她仔細組織了一下語言，這才又開口說道：“您這樣重視孩子的教育是好事。您看，豔紅今年已經高三了，按道理來說，她才是處在最關鍵的時刻，還有半年就要高考了，應該抓緊每一分每一秒學習才對。因此我希望您作為家長，能夠好好配合，為孩子創造更好的學習環境，豔紅明年如果能考上大學，您也光榮不是嗎？”
“哎呀，張老師您可真是好人。”王勝利笑嗬嗬地答道：“就這點事，還讓老師跑一趟麽。您放心，家裏的活，我一定抓緊，明天我讓孩子他叔也來幫忙，這地裏的洋芋再過三五天，肯定收完了，到時候就讓紅紅去上學，不耽誤，不耽誤。”
張寒梅不知道王勝利到底是真沒明白她的意思還是裝傻，因此她幹脆直白地說道：“豔紅爸爸，豔紅已經請了好幾天假，耽誤了不少課。我希望她明天就能回學校上學，我之前已經跟您說的很明白，現在正是最緊張的時候，缺一天課都損失很大。
“豔紅成績不錯，還是很有希望上線的，因此雖然您家裏的確有困難，但作為老師，我還是希望您能盡量配合一下，為孩子創造好的學習條件。家裏的農活您看您能不能多想想辦法，找別人來幫忙，盡量不要耽誤孩子學習。”
“呀，張老師，”王勝利的臉上露出幾分為難，但還是賠著笑臉答道：“您看看，這個時節麽，家家都在忙著收洋芋，哪有多餘的人手。再說，人家也不能白來幫忙麽，您看……”
王勝利雖然不願意讓王豔紅去上學，但他出於對張寒梅的尊敬，態度上還算溫和，但院子裏正在摘菜的老太太可不管那麽多。她隔著屋門聽見張寒梅的話之後，立刻高聲搭腔：“上學？上啥學？這麽大個娃了，一點活都不幫家裏都幹，就幹等著吃閑飯，哪來那麽多錢養著她麽。還考學，她那個腦子能考成個啥？”
“張老師，不好意思麽，”院裏老太太不客氣的態度，似乎讓王勝利有些尷尬，他陪著笑臉說道：“紅紅她奶脾氣不好麽，您可莫生氣。不過吧，張老師，老娘這話雖然難聽些麽，但道理上是不錯的。”
“豔紅爸爸，”張寒梅耐著性子又強調了一遍：“我跟您說過了，很快就要高考了，豔紅現在正在關鍵期，耽誤一天對孩子來說都是損失，您不是說您家裏重視教育嗎？那……”
“哎呀，張老師，張老師，”王勝利憨笑著打斷了張寒梅的話：“當然重視教育麽，紅紅一個女娃娃，我都供她讀了高中，看，這多重視。我懂得麽！隻是張老師，咱們家裏確實困難麽，供娃讀高中已經不容易了麽。”
“我知道您不容易，現在已經高三了，離高考也就是半年，您能不能想辦法克服困難，再加把勁，豔紅成績不錯，是很有希望上線的。”張寒梅勸說道：“能供出全村第一個女大學生，您也光榮不是嗎？”
“哎呀，張老師，您是好人，但是地裏的活耽誤不得麽。”王勝利依舊笑嗬嗬，但態度卻極為固執：“這娃都這麽大了，家裏供她讀書也不容易，平常也沒讓她啥麽，就是收個洋芋，也不是啥大事情。耽誤不了兩天麽。再說紅紅這娃笨得很，她哪能考上麽。”
“豔紅爸爸，您這麽說就不對了，”聽到這些，張寒梅忍不住話裏帶了三分火氣：“豔紅很聰明，成績很好，這算時間如果能好好抓緊，是很有希望能考上大學的，這一點我這個做老師的最有發言權。您說家裏困難，我理解，可您有能力將兒子送去縣裏讀書，怎麽就不能讓女兒踏踏實實的為高考做準備？”
“真若說起來，豔紅現在是高三衝刺階段，學習壓力可比您兒子大多了，您既然懂得為兒子創造更好的學習條件，為什麽就不能一視同仁的對待豔紅？她現在才是最需要家長的關心支持的階段！”
“那怎麽能一樣麽！”王勝利似乎完全不覺得自己哪裏不對：“紅紅就是個女娃娃，咋跟她弟比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