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謊言
進城務工？張寒梅一愣，在她眼裏，王豔紅永遠是她的學生，還是個孩子，她之前是真的沒想過讓王豔紅進城打工這條路。
“你想要進城找工作嗎？”張寒梅問道。
“想過，因為不想回去嫁人麽。”王豔紅老實地答道：“但我也麽啥見識，也不知道李曉華說得是真是假麽。”
“農村人進城打工其實挺常見的，”張寒梅思索片刻之後才又開口說道：“隻不過咱們平安鎮周邊這些村子偏僻，出去的人比較少，所以你可能不知道。但如果你要問我的意見，我覺得還是複讀比較保險。”
“我爸肯定不會讓的。”王豔紅搖搖頭，她伸手扯住張寒梅的袖子，帶著幾分天真的希冀問道：“張老師，打工能賺到好多錢麽？您說，我要是能賺到錢，能供我弟繼續在縣裏讀書，是不是我爸就不會著急給我說人家了？我能賺錢了，賺的錢拿回家裏，那不比把我嫁出去換彩禮合算麽。”
張寒梅望著王豔紅的眼睛，微微歎了口氣。在她看來，王豔紅的想法實在是有些天真，依照王勝利的算計勁兒，他肯定會覺得用女兒的婚事換一筆即刻能拿到手的彩禮更加合算。
畢竟放孩子出去打工，一則能不能賺到錢還不好說，二則人跑進城了，將來不往家裏拿錢，他連找都沒地方找。
隻是這些話，張寒梅不忍心當著王豔紅的麵戳破，她思忖了半天，最終還是提出了個折中的建議：“這樣吧，老師陪你回一趟王家坪，跟你的家長商量一下你今後該怎麽辦。依照我的想法，還是繼續讀書好，我們去跟你家裏說說，興許你家裏不反對呢？如果你家裏實在反對你複讀，到時候再說打工的事也不遲，你覺得這樣好嗎？”
然而現實總是很殘酷，張寒梅原本計劃得很好，但誰知還沒等她帶王豔紅回去，王勝利就急著上鎮上來找女兒了，說是王豔紅的奶奶生病了，想孩子，讓王豔紅趕快跟著回家。
張寒梅覺得有些蹊蹺，但家長來領孩子，她總不能攔著不讓走。而且十分不巧的是，王勝利來找女兒的這一天，剛好趕上縣裏教育局開會，她和李老師、陳老師還有逢山四中的校長，都得去縣裏開會，沒辦法陪著王豔紅回家。
“那你先跟你爸爸回去，我明天直接去你們村上。”張寒梅這樣告訴王豔紅。
但張寒梅最終還是不大放心，臨分別之前，她將王豔紅拉到一邊多叮囑了一句：“如果有事自己處理不了，記得找你們村支書還有婦女主任幫忙，王書記和孫主任都是好人，他們會幫忙的。”
也幸好張寒梅多叮囑了這一句。
這天晚上，張寒梅從縣裏趕回平安鎮後，一進門就發現，王家坪的婦女主任，正帶著紅腫著雙眼的王豔紅坐在她家裏等她。
“孫主任，這是怎麽回事？”張寒梅很吃驚。
正值暑假，另外兩個被張寒梅資助的山裏女孩都回了家，隻有王巧麗還在，聽到張寒梅的問題，王巧麗立刻快人快語地搶著回答：“豔紅姐她奶根本就沒病！勝利叔給她說了個人家，彩禮錢都收了，就是要誑豔紅姐回去嫁人呢！”
“怎麽能這樣。”聽到王巧麗的話，張寒梅都氣呆了：“都什麽年代了，怎麽還搞家長包辦這一套。”
“唉！張老師，村上的事複雜得很，沒你想的那麽簡單。”孫主任站起來朝張寒梅搖搖頭：“你的道理是不錯的麽，這年頭，不興搞包辦麽，相親啥的，咋也得孩子自己看對眼了麽。但是吧，現實情況複雜得很，一句兩句說不清麽。各家門裏自己的事麽，咱們村幹部工作難度也大得很。”
孫主任說得這些，張寒梅倒也理解，她點點頭，先開口向孫主任道了謝。
“按理說，這事情是不好管麽，”孫主任朝張寒梅擺擺手：“也是紅紅這娃機靈，瞧見情形不對，知道趕快去找我麽，不然我就是想管，也不好伸手麽。”
“孫主任 ，那現在王豔紅家那邊是誰在做工作？王書記嗎？”張寒梅問道：“要不我明天去一趟。”
“哎呀這事情你就不要管了。”孫主任趕緊搖頭：“張老師，我跟你說，村上的事你不懂。我今天特意帶著紅紅在這裏等你，是有事情想請你幫忙麽。”
“孫主任您說。”張寒梅立刻點頭：“隻要我能幫上忙，我一定盡力。”
“勝利家彩禮都收了麽，讓他退出來，那工作難度肯定很大，這個你就不要管了麽。”孫主任也不耽誤功夫，直話直說道：“但是這工作做不通，紅紅這娃要是回去，肯定會被她爸壓著頭嫁人麽。到時候咱工作難度就更大了麽。”
“那讓她在我這裏，您放心。”張寒梅立刻答道：“我……”
“不行不行。”孫主任又搖頭：“這娃從家裏跑出來，勝利肯定先想著上你這裏來找麽，不能留在你這裏。是這樣，張老師，我帶娃出來路上，紅紅跟我說，想要進城去找活幹麽，可咱村也沒人出去找活幹，也不能讓她去投奔個誰麽。這娃年紀也不大，說實話我不放心，但是她要是留在鎮上，遲早被勝利抓回去麽。”
“倒是條路。”張寒梅若有所思的模樣：“現在也有不少農村人出去打工賺錢，咱們這裏出去的人少，但城裏的農民工還是挺多的。”
“那張老師，”孫主任頓時眼睛一亮：“能不能拜托你想想辦法，趕快把紅紅送出去，給她找個活幹。你是城裏人，總比咱路子廣些麽。”
“行。”張寒梅毫不猶豫地點頭：“孫主任您放心，豔紅交給我，我會給她找條合適的出路。”
“那太好了！”孫主任立刻感激地扯住了張寒梅的手，使勁晃了晃：“張老師，娃就交給你了，我得趕快回村去。這娃跑了，勝利家裏還不定鬧成個啥。張老師，千萬快些把紅紅送走，說不準啥時候勝利就跑鎮上來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