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朋友做生意,可能你們的關係就完蛋了

第二天一早,我就想按原訂計劃返回義烏,母親死活不同意,說我太累了,開車危險,要休整一天才可出遠門。麵對母親的關心,我不能過於執著,隻能選擇留在家裏休整一天。

吃過早飯,我看天氣不錯,就同母親說,想去父親的墳墓上看看去。母親說:“又不是什麽節日,去墓地幹嗎?不要去了。”

我說:“每年的清明節,我都趕不回來給父親掃墓,難得今天有空,就去清理清理父親墳頭上的雜草吧。”

母親說:“按鄉下的規矩,不逢節不能去整理先人墳墓的。”母親口中的“節”是指清明、八月半、冬至、大年這幾天。

我說:“行吧,我不帶農具去,空手去看看。”

父親的墓地在屋後的山坡上,離家大概有十多分鍾的路程。

雖說季節上是冬天了,眾多雜草已然枯萎,伏在了地麵的泥土裏。但是,曆經四季,父親的墳墓還是被雜草層層包圍。我用手撥開枯黃的茅草,鑽進灌木叢中才找著了墳頭。

祭壇上也長滿了叫不出名的雜草與灌木,有枯萎的,也有長勢旺盛的,它們自由而肆意地生長與繁衍,仿佛知曉墓主人家的不孝子遠在他鄉。

一陣陣心酸與寒冷在那一刻襲擊了我,將我固守的親情擊打得潰不成軍。父親地下有知,請寬恕我。生前您一直在寬恕我,生後還在寬恕我,而我除了請求你的寬恕外別無所能。

我用腳發瘋而又仇恨般地踢踩著地上的雜草與灌木。我後悔自己沒有帶一把柴刀或是鋤頭來,我才不管什麽鄉風與民俗,這一切遠遠比不上我想為父親做一點點人子之事。祭壇前的雜草與灌木在我瘋狂的踢踩之下全部匍匐於地,但它們還會卷土重來,一輪輪地淹沒父親的棲息之所。

是呀,我該整整父親的墳墓了,砌成水泥墓以根除雜草的侵襲。父親已經走得太遠了,無論我做什麽都抵不上父親曾經給予我的,無論做什麽,隻能是讓我追憶父親之心好受些。

我在祭壇前跪了下來,給父親磕了三個響頭,然後又掏出香煙點燃了兩支,一支插在墓前,一支含在我嘴裏。煙霧嫋嫋中,我仿佛回到了過去的場景中,一次次與父親對坐著,抽著香煙,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著……

我也不確定自己在父親的墓前坐了多久,又與父親說了多少自己內心的感受。我每抽一根煙時都要給父親續上一根,父子倆本就是煙鬼,有煙,感情上感覺更近,更能回到從前與父親對坐的往事中去。

我很想父親能睜眼看看我今天努力打拚後的小小成就,但是,這不現實,父親永遠也睜不開眼了。我隻能說與父親聽,希望父親地下有知,不要再糾結了,寬寬心,為我這個曾經在鄉親們口中聲名狼藉之子,一定要寬心,因為我已經不再是一次次給您丟臉的那個愣頭小子了。我的路還很長,還有風、有雨、有暴風雪,不過沒事,父親,我要告訴你,我已經經曆過了人生慘痛的歲月,往後的困難都不再是困難。我的自信緣於我的苦難,生活**的一麵已經讓我看到了,我已經直抵現實的內核,內心隻會越來越強大。

在家休整了一天後我就上路了,臨出門上車時,母親一句句地重複嘮叨著叫我路上一定要小心。我一次次地點頭作答。

進城後,我想去看看金子和女兒。

到了家後,我才發現金子出門去了,霜兒也不在家,我在樓下等了幾十分鍾,也沒等著她倆歸來。於是,我就想去老五家看看,打聽打聽老五的消息。

我去時,見著老五的母親正在家門口與一老太太閑聊。我叫了一句阿姨,然後問老五的母親認不認得我。

老五母親說:“認得認得,你不就是那個和老五一起在浙江幹活的人麽,你正月還來我家吃過酒。”

我笑著說:“是的是的,阿姨,老五換了電話號了嗎?”

老五母親說:“不曉得啊,這孩子好長時間沒往家打過電話了。”

我又問:“那他最近在忙什麽,您不知道嘍?”

老五母親說:“不知道,他的事我不過問的,管不了唄。”

我說:“也是的,那我走了,阿姨再見。”

從老五家出來,我又回到金子家敲了敲門,還是沒人在。我看看時間都快中午了,不行,我得趕路了,否則天黑路上不好走。

就這樣,我匆匆離開老家小縣城趕回了義烏。

開車的途中,我接到了付成打來的電話。

付成說:“大勇,發大財了嘛,生意挺紅火的。”

我笑笑說:“沒有,小打小鬧而已,與付總沒得比。”

付成說:“還小打小鬧啊,整個鎮子上全都是你的貨了,你以為我不知?”

我感覺付成的話語中透著怨氣,不像以前那麽友好。我想,該不會是付成生氣怪我沒把這些活全放在他那生產吧?但是,如果不是為這點,付成也犯不著生我氣啊。

我笑著說:“付總,你的消息不可靠哦,我大勇有幾斤幾兩你還不曉得啊,哪有那本事讓一個鎮的人替我加工活。”

付成說:“我說的話都是有實據的,給你加工的廠子中有一家是我表弟。”

我問:“是哪一家啊?”

話一出口,我發覺自己這話問得欠水平了。

果然,付成說:“哪一家你就別管了,總之我說的都是實情吧?”

我尷尬地笑笑說:“付總,你說對了一點點,我是有幾家小廠在給我做加工活,但是沒有像你說的那麽大的量,那些活都是你看不上眼的垃圾活,利很小很小。”

付成說:“你沒給我做怎麽能知道我看不上眼呢?”付成的語氣越來越重,重到我能感覺到他當時的心情很不爽。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付成。在這件事上,我是有對不住付成的地方,畢竟他原先對我有知遇之恩,又多次出手幫助過我。但我也是迫於無奈,生意場上的事不是交情兩字所能涵蓋得了。從開始,我就想與付成在這係列的BANGLE上長期合作下去的,隻因付成拒絕讓利,而我又懷著感恩之心礙於情麵不好強求於他。為了發展我的事業,也為了將來,我不得不咬咬牙自己幹。我原以為,付成會看不上我這些訂單的,沒想到付成會這麽去想。想想,也不知是誰對誰錯。或許都沒錯吧,隻是立場與角度不同,想法與要求也就不盡相同了。

之後,我與付成的關係一落千丈,這關係就像我與金子的關係一般,由親密無間到形同陌路人,過程是那般的多變莫測,非我本願。更像是人生中的一場宿命,非人力所能改變得了。

因為與付成的這段關係,後來,我與朋友之間基本不再做生意,不存在“利益”關係,友情才可能更長久地延續下去。因為有友情的前提,很多事情就會讓人發生巨大的變化,原本小小的生意摩擦都會上升到“情感”的高度,阻礙著雙方友好地合作下去,無法達到利益共享、互惠互利。

生意場不是情感之場,玩的都是虛與委蛇的伎倆。在利益麵前,情感會變得不堪一擊,因為,我,我們;你,你們;他,他們,都是凡夫俗子,生來都是為了吃上兩口比別人更安穩的飯,過幾天比別人更舒坦的日子,折騰一生,心力交瘁。當我們老了,或於臨終彌留之際,我們或許會反思情意重於金錢,但那是彌留之際的想法,如果再給我們重新來過的機會,我們可能選擇的還是繼續以往虛與委蛇的生活。每個人在心靈深處都有一片潔靜之地,都有一份天真美好,但想法是一回事,現實又是一回事。大多時候,我們隻能默默地收藏起內心深處的純潔,以狡猾之麵目混跡於塵世間,搏一席之地以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