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了就要嚐試一下
有一天,綠葉跟我說,她媽媽讓她跟著我出去打工。我沒信,還訓了她一句,讓她少打她媽媽的旗號亂說話。綠葉說真的,不信讓我去問我媽。我才懶得去問。綠葉缺心眼,我可不缺心眼,去問不是沒事找事。我沒去問,但綠葉的媽媽卻找我來了。
吳嬸說:“大勇,聽說你在外邊辦廠了,是吧?”
我說:“沒有辦廠呀。”
吳嬸說:“村子裏都傳遍了,都說你在外邊辦廠,發達了。”
我說:“別聽他們傳話,我真的沒辦廠,隻是招了幾個人幫別人加工活。”
吳嬸說:“你說的我也不懂,反正有活做就好,我想讓綠葉跟你去,給你幹活。”
我不知道吳嬸為什麽會突然有此想法,所以問:“為什麽要跟我去呀?我那裏工資又不高,掙錢不多的。”
吳嬸說:“掙多掙少我倒不在乎,我就是考慮平安些。綠葉天天吵著要出門打工,你說我還能放心讓她跟別人走嗎?”
原來是這個意思,我算是明白了。我對吳嬸說:“綠葉跟我去不是不可以,但是我也不能保證她平平安安。我也不能24小時看著她,萬一哪天又相中了哪個外麵人,我也攔不住呀。”
吳嬸說:“你吳嬸又不糊塗,我心裏清楚,綠葉真要再那樣我也不管她了,由她去,死活是她自己的事。我隻要求你平時多管管她,少讓她單獨與外麵男人接觸就好。”
我想了一下跟吳嬸說:“那行,我同我媽商量一下吧,看看她什麽意見。我媽是叫我不要帶村裏人出去的,少些閑言碎語。”
吳嬸說:“你媽想得也太多了不是?帶人出去掙錢是好事,又不是出去做壞事。”
我解釋說:“吳嬸,你是不知道,生意有好有壞,誰也不能保證每年生意都很好。萬一掙不到錢,回來閑言碎語就多了。”
吳嬸說:“你說得也對。不管別人怎麽想的,我是不會這樣說的哦,掙錢多少是命中注定的事,強求不來的。”
我說:“吳嬸,你看這樣吧,反正我在家還得住幾天,陪陪我媽,讓我想幾天好不?再說,這幾天你也可以看看別人那裏,有合適的也可以讓綠葉跟著去。”
吳嬸說:“嗯,好的,麻煩大勇了。”
我說:“這事八字還沒一撇就說麻煩,太早了,嗬嗬。”
晚上我把吳嬸的意思同我母親一說,我母親果然反對。母親的意思是說綠葉頭腦不靈活,萬一真出點什麽事就麻煩了,都是隔壁鄰居,到時結仇一輩子。母親讓我推掉此事,我讓母親去推,因為我一個小夥子同吳嬸說這顯得太小心眼,開不了口。母親同意了。
但接下來的事很意外,母親也沒能說服老吳夫婦倆。這老倆口口口聲聲說跟別人去不如跟我去,隔壁鄰居都信不過還能信別人?
既然如此,那綠葉同我出去打工的事就成了定局。
過了正月十五,我和綠葉就踏上了去義烏的路。在上車之前,我去了一趟嶽母家,看了看女兒,留下了一封信給金子。信的大概內容就是二條:一是解釋一下老五那件事;二是信封內有兩千元錢,錢是不多,但我暫時隻有這個能力,希望金子好好待女兒。
這次,我不同於以往任何一次,我走得很平靜,平靜得像一個小和尚,隻不過身邊多了一個花姑娘綠葉。
人們都說三十而立,三十是個坎,短短的幾年時間裏,我由瘋狂到急功近利再到平和,確實改變了很多。尤其是父親的死,仿佛讓我一下子失去了目標,生活中的所有奮鬥不再是想證明給誰看了,我就是我自己,一個馬上進入三十歲的男人,不優雅但也不匪氣,腳踏實地去經營我的生意。
米盧曾經說過,態度決定一切。
我覺得,心態改變一切。
其實後來想想,我這種越來越趨於平和的心態更適合、更利於事業的起步與發展。雖然還有無數次的大起大落在等著我,無數個焦頭爛額的事在等著我,但冥冥之中,我已經慢慢具備了正確認識這些困難與磨難的能力。還是那句話,心態改變一切。執著之後就是水到渠成。
第三次到義烏,我不再彷徨、孤獨與落寞,代之的是幾分親熱、熟悉與忙碌。最起碼下了車之後,不再是坐在賓王客運中心門口的石階上舉頭望天,而是打上車直奔“自己的家”。
廠裏除了綠葉與我,再沒有其他人。以致綠葉問了一句:“大勇哥,我們哪天去廠裏上班啊?”當我告訴她這裏就是廠時,她睜大眼睛說不出話來。在她印象中,工廠應該就像是江蘇那邊台資、港資、新資、日資……那類企業,很豪華的車間與樓房。
沒有工人我不急,這個可以慢慢招,首先要解決的是業務問題,先得攬些活過來。按兵書上說的就是,“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也不知道開春後吳老板那裏生意如何,還是先去看看吧。到了吳老板的廠子裏我納悶了,廠裏居然還大門緊鎖。我心想,這都什麽日子了還不開工?向邊上住家一打聽才知道,吳老板這廠子正在轉讓。
“這麽好的廠子為什麽轉讓?”
旁人說:“人家到加拿大享福去了。”
“好好一個老頭子背井離鄉去外國人的地盤上幹什麽?”
旁人說:“兒子在那邊不肯回來了,老的就隻好跟著去了。”
原來如此!
“再問一句,這廠子要賣多少錢呀?”
旁人說:“這個誰曉得,得問吳老板自己,你想買嗎?”
不問了,還是走人吧……
回到廠裏,心想這下完了,這麽好的一個客戶說沒就沒了。看來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了,要找一片森林才行。但是森林在哪裏呢?我想到“遍地撒網,重點撈魚”這個法子,想到了就得嚐試一下,不嚐試不是我的個性。
晚上睡在**,我還在琢磨如何讓更多的工廠知道我能加工點焊的活。動腦筋想法子的事情其實是最苦的,那種苦思冥想特別折磨人。我想到了站在大街上散發傳單的那些人,如果我也印些東西發發呢?想到這裏,我又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名片。
好,就印名片發。第一個問題算是解決了。接下來的問題是印好的名片到哪兒去發呢?總不能站大街上去發吧?這樣根本不現實!如果到工廠去發呢?也不現實,這些工廠都很分散,沒有統一規劃說哪塊區域是哪種行業,沒辦法找。
再想,我就想到了店麵,對,就是店麵了,這個相對集中多了。而且義烏的店麵七成左右後麵都是工廠,也就是說,一個工廠相對一個或幾個店麵。有的店麵是工廠開的,有的店麵是工廠親戚開的,反正九成以上的店麵幾乎都有固定的供貨工廠。
想好了,第二天,我就去打字複印部訂了兩盒名片。
隔日,我口袋中裝著兩盒名片就去了篁園路,專找那些小五金店、日雜五金店,也不問對不對路,先發了名片再說。發完名片就回家等消息,手機24小時開機,睡覺也放在耳邊,生怕漏掉了商機。
等了幾天,一個電話都沒有,手機全天靜音。這下我可受不了啦,感覺找客戶好難好難。原來有陳老板和吳老板這兩個客人,根本不愁活的事情,這下就像小溪斷了水源,孩子沒了爹娘,無依無靠了。
原本以為自己創業走上了正軌,從今以後腳踏實地去幹就成了,沒想創業哪有那麽容易就上路了,我想得太天真了。
我每天早上起來都對自己說,再等等吧,可能明天就有電話打來了。就這樣重複著把希望寄托到“明天”身上,十幾個“明天”成了昨天之後,我心情就有些不好了。關鍵是還有個話多的綠葉跟在身邊,天天嘰咕著說:“大勇哥,怎麽沒事幹的呀?”我就想,得給這個女人找個廠子讓她幹活去,省得她話多。但想歸想,一時也找不到合適的廠讓她去,說到底還是不放心她,萬一真出點兒什麽事,我這輩子也沒辦法麵對老吳夫妻倆了。
沒轍,真沒轍!
沒轍的時候就隻好等,隻好耗,等機遇,耗時間。我想自己總不至於這麽背運的,都背了這麽多年,也該時來運轉些了吧?老天爺整人也不可能往死裏整,是不?
好在還有一台破舊的掌中錄音機,可以聽《真心英雄》:
把握生命裏的每一分鍾
全力以赴我們心中的夢
不經曆風雨怎麽見彩虹
沒有人能隨隨便便成功
……
我想,要是實在不行,就再去找付家父子碰碰運氣。畢竟自己身份與人家相比低微了些,自卑是難免的,真要去見付家父子時,心裏還是七上八下地不舒服。這不舒服不是要麵子,而是怕人家拒絕我,一旦被拒絕就沒有下次了,等於說就斷了一條生路。
這個得慎重。
左右為難呀,猶猶豫豫我又過了些難捱的日子。有一天手機還真響了,天無絕人之路。但我一看是永康陳老板的電話,心想壞了,這下屋漏偏遭連夜雨,雪上加霜了不是?但電話還是要接的,躲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逃避是懦夫的行徑。
“喂……”我對著手機戰戰兢兢地說。
“是大勇嗎?”陳老板的聲音。
“是我,我是大勇。”
“知道我是誰嗎?”
“知道,您是陳老板。”
“知道就好,我打電話給你是有重要的事找你麵談。”
“什麽啊?”
“你來永康一趟吧。”
“什麽時候?”
“現在。”
“現在呀?”
“是的,越快越好。”
“哦……”
“那我在廠裏等你。”
電話掛斷了,嘟、嘟、嘟……嘟得我心煩意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