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花好月圓

瓊樓是市裏一家很高檔的西餐廳,在金溪大廈的最頂層,名字取自詩句:“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這裏一向生意很好,位置都要提前預定,橢圓形的餐廳,臨窗可以眺望整個Z市的夜景。

溫酒下了班接了晏律,便朝著金波湖而去,到了金溪大廈,停好車子,兩人上了電梯。

鏡中映照出兩人的身影,晏律攬著溫酒的肩,指著鏡子道:“你看,除了我,你還能找到和你這麽般配的男人嗎?”

溫酒噗的笑了,“你還能更臭美一些嗎?”

晏律哼道:“明明就是事實。”

出了電梯,便有西裝革履的侍者領著兩人進了餐廳。

一種華麗精美的氣息迎麵而來,屋頂上錯落有致的吊燈星星閃閃仿若璀璨的星空,清幽的琴聲若有若無,飄飄渺渺,仿佛從遙遠的夜空漾過來,透明的玻璃窗外,是Z市的萬家燈火,站在窗前,眺望開去,如有一種站在雲端仙境,俯視紅塵人間的感覺。

平時來這裏吃飯的人也並不多,一是價格貴的離譜,二是要提前預定,這裏最適合的便是情侶前來光顧,但今天奇異的是,餐廳裏竟然沒有別的客人,隻有溫酒和晏律兩個人,愈發顯得這裏的氣氛寧靜安怡,時光靜美。

一開始溫酒還以為是時間尚早,但後來一直吃到快要結束,還很是沒人,她就覺出有點不對勁了,難道是晏律包下了餐廳?

但是看著他的表情卻又不像,清俊的臉上,表情很是淡定。就算不是周末,客人比較少,但也不至於沒有別的客人來啊,溫酒忍不住問:“今天怎麽沒人,不會是你包了餐廳吧。”

晏律淡淡的嗯了一聲,遞過來一個“你才知道”的眼神。

溫酒愈發的驚訝,怔然看著晏律,心裏砰砰的跳起來,他這是要幹什麽?

燈下,晏律豐神俊朗,眉目清雅,依舊如初見般清冷而倨傲的麵容,但眼中卻是一片深邃如夜海般的溫柔暗光。

溫酒的第一反應是,他想要求婚。可是看著他如此淡定從容,又不確定,因為飯都吃完了,他也沒有任何的表示,求婚至少應該有一束玫瑰和戒指吧。

這時,侍者端上來一份異樣別致漂亮的甜點。

用抹茶冰淇淋做成的淡綠色山丘,用黃桃雕刻的籬笆圍起來,上麵點綴著玲瓏剔透的小櫻桃,這幾種顏色配在一起,鮮亮可愛,精致的簡直讓人不忍心吃掉。

晏律麵露淺笑,脈脈含情道:“你嚐嚐這裏的抹茶冰淇淋,口感非常的好,本市,不會有第二份。”

溫酒笑著點頭,摘了小櫻桃,拆了黃桃籬笆,吃完之後,卻將抹茶山丘推到了晏律的麵前,“你吃吧。”

晏律一怔:“你怎麽不吃?”

溫酒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剛來的例假,不能吃涼的。”

晏律臉色一變,怔怔看著溫酒,一副快要吐血的表情。

溫酒柔聲道:“你吃了吧。”

“我不吃。”

晏律吸了口氣,招手叫過來侍者。“把這個冰淇淋打包。”

一份冰淇淋居然還要打包?一擲千金的貴公子不至於節儉到這樣啊。酒嫣然一笑:“算了吧,打包回去還不都化成水了。”

侍者擠出一絲幹笑:“還是打包吧,這個冰淇淋,實在是太貴了。”

他同情的看著晏律,去拿了一個餐盒,然後端起冰淇淋,小心翼翼地撥拉進去,裝好了,雙手遞給晏律:“先生你要不要看一下?”

“不用,謝謝。”晏律一臉鬱卒地接過了餐盒。

買了許久但一直還未亮相的鑽戒裹在抹茶冰淇淋裏,和主人的心情一樣,撥涼撥涼。

晏先生用包著紗布的傷手,默默捂住了胸口,大姨媽,你贏了。

兩人離開了瓊樓,溫酒打開了車門,對晏律道:“你還是回傾城府邸住吧。”

晏律臉色一沉:“為什麽?”

“早上太堵了,今天提前一個小時出門,我到了單位還是遲到。你回傾城府邸住,送你上班比較順路。”

晏律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你和我一起回去住?”

溫酒笑吟吟道:“當然啊,不然怎麽送你上班。等你傷好了,我再回綠茵閣。”去了他的家裏,也就不用晚上擠在一張**了,可以睡到兩個房間裏。像昨天晚上那樣,真是讓人很難把持。

晏律摟住了她的肩,得寸進尺地說道:“等我手好了,你也別回去了,我們就一起住吧。”

溫酒含笑睨了他一眼:“結婚了再說。”

一提到結婚,晏律立刻覺得心髒糾結,她不會真的三五年之內都不打算結婚吧?

一想到他在短短的時間內已經被甩了兩次,這接下來三五年,萬一不小心又有什麽地方惹到了女王陛下,還不得十次八次的被甩?極度沒有安全感的晏先生,再次感到,必須趕緊把婚結了。

兩人先回了綠茵閣,溫酒收拾了一些換洗衣服和日用品帶上。

回到傾城府邸,兩人都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光是客廳就比綠茵閣一套房子的麵積還大,這段時間晏律不在這兒住,保姆也放了假,隻是白天過來打掃一下衛生。

晏律徑直牽著溫酒上了二樓,進了自己的臥房。

和綠茵閣一樣,房中擺放著一張異常闊大的床。屋內一塵不染,布置井井有條。可見平素的生活簡單而嚴謹。

溫酒打量著他的房間,心裏感覺到離他的世界已經越來越近。

晏律從後麵環住溫酒的腰身,將她摟在胸前,下頜支在她的秀發上,柔聲道:“以後就住在這兒好不好?你看這裏比綠茵閣舒服多了,你上班也不是很遠。咱們把房子退了,每個月都省下一大筆房租你說是不是?”

溫酒當然知道他是打著節儉的旗號另有圖謀,忍不住扭過臉,衝著他俏皮的笑:“沒想到你這麽節儉,怪不得連冰淇淋也打包回家。”

提到冰淇淋,晏律的臉色便綠的像抹茶一樣。

溫酒笑吟吟的指著對麵的房間:“我睡對麵,你有什麽需要,叫我一聲就好了。”

晏律不滿道:“還是睡一起吧,又不是第一次。”

溫酒臉色一紅:“睡一起根本睡不好。”

晏律哼道:“誰讓你折磨我。”

溫酒紅著臉橫他一眼:“明明是你自己在折騰。”

晏律想了想,大姨媽當道,想要圖謀不軌的念頭也斷了,隻好讓溫酒去了對麵的房間。

晏律提著裝冰淇淋的餐盒去了衛生間,小心翼翼地把戒指從抹茶冰淇淋裏解救出來,洗幹淨放進盒子裏。

求婚這種事,說實話很讓他傷腦筋。那種單膝跪地,周圍圍了一圈旁觀者喝彩的求婚模式,他無論如何做不出來,但直接拿出來戒指給她又不浪漫。

藏在抹茶冰淇淋裏,給她一個驚喜,也是根據看過的電影琢磨出來的靈感,可惜被大姨媽一舉挫敗。看來還要另想辦法。

他把戒指放好,走到對麵的房間,溫酒正在放她的日用品。

晏律直接抱著了她的腰,“快來幫我換衣服洗澡。”

一聽這句話,溫酒的表情便變得羞窘起來。每天最頭疼的就是這件事了。

脫衣服的時候,晏律自然又是百般的拿喬,直到把溫酒折騰的麵紅耳赤這才罷手。

第二天早起更是過分,他竟然讓溫酒喂他吃飯。本來就嬌氣,這一受傷,更是趁機要求各種“嬌寵”的待遇,讓溫酒又愛又氣,恨不得將他咬上一口。

溫酒本來想著住在傾城府邸不會遲到,結果被他這麽磨磨蹭蹭一耗時間,到了單位又遲到了十分鍾。

下了班,溫酒開車到了晏律的樓下,給他打電話讓他下來,晏律卻讓她上樓去接他。

“我在樓下等你不行嗎?”

“不行,你身為女朋友,竟然連我的公司都沒來過,這也說不過去吧。到二十八樓。”

溫酒隻好下車,上了電梯直接到了二十八樓,這一層都是晏律公司的辦公區域。此刻,公司的員工都已經下班,偌大的一層樓顯得異常的安靜。設計的非常氣派典雅的前台,從環形桌後,站起來一位年輕漂亮的姑娘,是晏律特意交代留下來等著溫酒的前台趙可可。

趙可可笑容可掬的問:“請問您是?”

溫酒笑了笑:“我姓溫,和晏總約好了。”

“您好,晏總交代過了,請您往裏直走,最後一間辦公室便是。”

溫酒笑笑:“謝謝。”

趙可可看著溫酒腳步輕盈的走進去,心裏暗暗猜測,這位美女肯定和老板的關係非同一般。晏律相貌出眾又身家雄厚,公司裏許多未婚的姑娘都暗中傾慕不已,可惜的是,這位老板平素就喜歡冷著臉,沒有什麽緋聞,也從未聽說有女朋友。難得見到一位年輕漂亮的姑娘來找他。

趙可可好奇地目不轉睛的看著溫酒的背影,都恨不得去聽門縫了。

溫酒在晏律的辦公室外輕輕敲了敲門。裏麵傳來一聲請進。

溫酒推開門,被舒適而寬綽的辦公室震驚的倒吸了口氣。這也太大了,感覺可以在裏麵打羽毛球。

晏律從一張巨大的黑色辦公桌後站起來。身後的玻璃窗,映出漫天的斜陽餘暉,絢麗的背景下,他長身玉立,風姿卓然,隻是那一隻包著白紗布的手,有點煞風景,讓溫酒忍俊不住。

“你一個人用這麽大的辦公室也太奢侈浪費了。”

晏律笑吟吟看著她:“要不,你和我一起辦公?”

溫酒嫣然巧笑:“不知道晏老板給我開多少薪水?”

晏律正色道:“隨便你開價,隻要肯來。”

溫酒噗的笑了,“晏先生還真是財大氣粗。”

晏律走過來,摟著她的肩,道:“不僅財大氣粗,關鍵是很大方,所以,好好珍惜吧。”

這驕矜又倨傲的樣子,真是讓人又愛又氣,溫酒斜睨他一眼:“我怎麽不珍惜了?”

晏律哼道:“動不動談分手的那人是誰?”

溫酒故意道:“表現不好,當然會提分手啊,你看阮書領證那天還放了顧墨的鴿子呢。”

晏律頓時感到了一種濃濃的危機感,這萬一要是再發生點什麽誤會,或是矛盾,她不會第三次甩他吧?所以,速戰速決地將她娶到家裏才算是大功告成。

晏律微微彎腰,變魔術一般,突然從桌子下麵,拿出來早已準備好的一束香水百合。之所以讓她到辦公室來,就是要送這一束很“特別”的花給她。那個第一次沒送出去的鑽戒就放在正中一朵百合的花心裏。

溫酒接過百合,嗅了一口濃鬱的香氣,抬眸甜甜一笑:“我最喜歡百合。”

晏律目光灼灼望著她,“那我給你買一輩子。”

平淡隨意的一句話,簡單直白,卻如同最鋒利的武器,直接打到了溫酒的心裏。買一輩子,這話裏的意思,自然是不言而喻。

她手捧著百合,情不自禁地彎彎翹起,清澈的眼眸分外明媚瀲灩,柔波如水。

晏律心醉神搖,柔聲問:“你聞一聞。”

他滿心期待她看見鑽戒時,驚喜而驚訝的表情。等她戴上戒指答應了求婚,他便趁勝追擊,和她商議婚期。他自信滿滿,她一定會答應。

他這麽優秀,又這麽愛她,她怎麽可能拒絕。

可惜,溫酒低頭再次深嗅了一口百合的香氣,依舊沒看見花心裏的戒指。晏律用紗布手揉著眉心,這種情況下應該怎麽辦,是直接把戒指從花心裏掏出來給她,還是重新籌劃下一次?

溫酒抬眸盈盈一笑,挽起他的胳膊,“我們去吃飯吧。”

那麽閃亮的鑽戒,就在花心裏,她怎麽就看不見呢?晏律急得快要冒綠煙,接下來的一係列話語都已經準備到了舌尖了,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進了電梯,溫酒抱著百合,靠在晏律的身邊。晏律居高臨下都能看見那花心裏閃閃爍爍的光芒,她竟然一點也沒覺察?

他簡直恨不得上手去把那朵花的花瓣再掰開一些。

晏律暗暗著急,電梯下到十二樓的時候,進來一位年輕的媽媽,懷裏抱著一個可愛的小女孩兒。

小女孩兒看著溫酒懷裏的百合花,伸著小鼻子聞了聞,嬌聲嬌氣的說:“媽媽,這花花好香啊,我也想要。”

媽媽笑著說:“等會兒媽媽給你買。”

溫酒抽出一支百合遞給了小女孩兒,笑盈盈道:“來,送你一朵吧。”

小女孩兒高興地伸手來接,甜甜的說:“謝謝姐姐。”

晏律一看她送出去的竟然是包著鑽戒的那一朵,一口血差點噴出去,急忙攔住了那隻小胖手,“等一下。”

小姑娘馬上用一種看小氣鬼的眼神看著他。

晏律一頭黑線,“換一朵。”

溫酒好奇地問道:“這一朵怎麽了?”

晏律趕緊抽出另一朵遞給小女孩兒,把溫酒送出去的那一朵,緊緊地握著手裏。

這一朵太貴了......

小女孩奶聲奶氣道:“謝謝叔叔。”

晏律眉頭一蹙,叫溫酒姐姐,叫他叔叔?這是什麽意思,他很老嗎?握著百合花的手,忿然不服地顫了顫,差點沒把裏麵的鑽戒給抖下來。

出了電梯,趁著溫酒開車門的功夫,晏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花心裏的鑽戒取出來放進口袋。

握著這個磨人的婚戒,晏律真想直接拿出來,然後抓著溫酒的手指套上去,一錘定音,板上釘釘。可是,這樣也太隨意了。依晏律這種悶騷的性子,既不想弄得太刻意太肉麻,又不想顯得太隨便太隨意。所以這才連著兩次設計了稍稍別致點的方式,可惜,兩次都是以失敗而告終。

一周之後,晏律再次請了溫酒去瓊樓吃飯。

吃到最後,侍者端上來那一味甜點。

晏律似笑非笑地看著溫酒:“你今天可以吃了吧。”

言下之意,那個可惡的大姨媽已經拜拜了吧。

溫酒自然聽出他的話外之意,窘笑著嚐了一口冰淇淋,點頭讚道:“嗯,味道的確很好。”

侍者默默吐血:拜托,上次的“冰淇淋”更好啊!你知不知道那個鑽戒拿到後廚,大廚都快被戒指美哭了。今天這裏麵可沒有戒指了,就是一塊冰淇淋啊,姑娘你知不知道你錯過了什麽!

吃過飯,兩人一起看了一場電影,然後回到了傾城府邸的家中。

因為晏先生的傷口“遲遲不好”,溫酒隻好陪他住在這裏照顧他。如其說是照顧,倒不如說是被吃豆腐更為貼切。兩人耳鬢廝磨,難免意亂情迷,若不是溫酒會柔道,幾次險些都被晏律攻下了最後防線。

所以,溫酒心裏是巴不得他的手立刻就好,好趕緊搬回去。

進了房間,晏律徑直牽著溫酒的手上樓,“我們去花園喝茶。”

溫酒一看他牽著自己用的是受了傷的右手,不由笑著鬆口氣:“晏先生,你的手看來是終於好了呢。”

“嗯,的確是好了,一會兒你幫我解開繃帶。”晏律低頭一笑,不知是不是燈光倒映的緣故,眼眸深邃之中帶著一抹異樣的璀璨。

半圓形的花房,和X城有異曲同工之妙,隻不過規模小了些,繞著玻璃牆擺放著一圈繁盛的花草,影影綽綽,錯落有致,溫酒隻匆匆掃了一眼,便被花房正中的一張白色長桌給牢牢吸住了目光。

幾十朵香檳玫瑰擺放成了一個心型,玫瑰的中間,是一叢百合。

晏律將她按著坐在了桌前,低頭看著她,笑了笑,“稍等,我去泡茶。”

溫酒以為他要下樓,沒想到花房的東側便擺放著茶桌。還有一個小型冰箱,晏律取出一瓶高山泉水,注入壺中。寂靜的夜晚,竟有一股夜聽流泉的味道,清幽動聽。

角落的花架上,放著一盞老式的馬燈,溫潤而又溫柔的光,照著他的背影,溫酒托著腮,靜靜看著他,唇角不知不覺彎起,想起了兩個人的初見。

緣分,真是妙不可言。

晏律背對著她,燒好水泡好茶,端到溫酒的麵前。

“明前龍井。”

一股淡淡的清幽茶香撲麵而來,溫酒看著玻璃杯中翩飛舒展的綠色葉片,心裏感概而感動。

單從三樓的花房設計,便可以看出晏律是個極講究生活品質的男人,茶桌、冰箱、高山泉水、明前龍井,躺椅,秋千,處處都透出一股精致舒適的味道。

這樣一個要求苛刻,挑剔龜毛的男人,卻放棄傾城府邸的豪宅,而去蝸居在那樣的一個小房子裏和她比鄰而居,這樣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男人,開始為她端茶倒水下廚做飯,雖然不是驚天動地的大事,卻讓她看到了他的真心。

“看著我幹什麽?”晏律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為我傾倒了?”

溫酒噗的笑了:“臭美。”

晏律把右手伸到她的麵前。

溫酒不解。

“我的手好了,你幫我把紗布解了吧。”

溫酒頓時有種如釋重負之感,他的手好了,就可以不再找借口天天吃她的豆腐了。

解開一圈一圈的紗布,最後一圈打開的時候,眼前倏地亮光一閃,晏律的掌心裏托著一顆鑽戒。

亮晶晶的光芒在白色薄紗布一揭開的那一刻間,如同寶珠出匣,那一束奪目的光,徑直照進溫酒的眼眸,然後一路通明,仿佛亮進了她的心裏,是一種大雪初霽後通透靜謐的璀璨。

時間仿佛停滯於此刻,將所有的光華,無聲無息匯聚於這一顆鑽石之上。

溫酒心裏又驚又喜又覺得有點慌張,看著晏律,不知道說什麽,或許,什麽也不用說。因為晏律根本就沒給她說話的機會,已經拿起了她的手,將戒指套上了她的無名指。很霸道很果決,一副篤定的樣子,認定了她一定會接受,絕不會拒絕。

看著他俊朗的麵孔,深情認真的眼眸,她心裏甜蜜溫暖,笑容如夜花綻放。

晏律目光灼灼地望著她,將她的手,握在了掌中,“你看,正合適。”

的確正合適,纖纖玉指,光華奪目,仿佛世間,再沒有那一枚戒指,比眼前這一枚更合適,因為是他所送。

晏律手指輕輕撫摸著她的臉頰,柔聲道:“我們結婚吧。”

一切都順利的不像話,也快的不像話。

溫酒被結婚兩個字燙了臉頰,“太快了。”

“我覺得太慢了。”

“我要好好想想。”

晏律皺起眉頭:“我這麽好。你還需要想?”

溫酒被他這句話給逗笑了。

“好吧,給你時間考慮。從現在開始計時。”晏律看看牆上的表,“一分鍾,必須答應。”

溫酒又好笑又好氣,這還能叫考慮?一分鍾,還必須答應。她笑笑的看著他,“要是不答應呢?”

“你會答應的。”

晏律無比篤定堅信。英俊而幹淨的眉眼,灼熱的熾熱的讓人無法拒絕的眼神。這樣的他,讓她心動,讓她心安,更讓她無法拒絕。

她低頭看著這枚漂亮的有些誇張的戒指,笑容明豔而羞赧。

晏律捏著她的下頜將她的臉頰抬起來,“好了,一分鍾過去了,你答應嫁給我了。”

溫酒好笑的看著他,“一分鍾,有這麽快嗎?”

晏律不滿道:“你知不知道,我等了很久。”

溫酒莞爾一笑:“你可以等幾天再請我吃冰淇淋啊。”

晏律一怔,“原來你都知道,故意氣我是不是?”

溫酒含笑搖頭:“不是,是真的,那天不能吃。”

“百合花裏的戒指是不是也裝沒看見?”

溫酒頑皮的笑。

“好啊,你居然還送給別人。”

晏律氣急,伸手便去撓她的腋窩,溫酒笑著閃躲,“誰讓你把戒指放冰淇淋裏啊。”

晏律蹙眉:“放在冰淇淋裏的意思是讓你一輩子都過得甜蜜幸福,這麽美好的寓意你覺得不好?”

溫酒忍俊不住,“原來還有這個意思啊,那放在花裏呢?”

“放在百合花裏,自然是百年好合的意思。”

溫酒接著笑問:“那,放在紗布裏是什麽意思?”

晏律蹙了蹙眉,不滿地糾正道:“是掌心裏好吧。”

“什麽意思啊?”

晏律看看她,一副你懂得的表情。

溫酒卻佯作不知,非要逼著他說出來,“到底什麽意思,不說,我就不要。”說著,作勢還要把戒指取下來。

晏律急了,忙握著她的手,咬牙道:“放在掌心裏,當然了是想說,我會一輩子把你當成,掌心裏的,”

他頓住不往下說了,太肉麻的表達,實在不是他的風格。

溫酒一瞬不瞬地看著他,等著下文,結果卻發現,一向清冷倨傲的晏先生,竟然紅了臉。

“掌心裏的灰塵麽?”溫酒忍著笑,故意逗他。

“當然是掌心裏的寶貝。”晏律咬著牙,終於擠出來生平從未說過的肉麻話,說完,滿麵通紅。

立刻板著臉扭過頭去,不想讓溫酒看見他的窘色。

溫酒咯咯笑起來。

“不許笑。”晏律哼了一聲,用一貫的霸道語氣,惡狠狠道:“五月結婚,就這麽定了。”

溫酒笑盈盈看著他,停了片刻,爽快地回答:“好啊,五月結婚。”

三年後的五月還是五年後的五月,她可沒說。

一晃進了四月,春日的氣息便越來越濃烈,Z市也變得姹紫嫣紅,花團錦簇,迎來一年之中最美的時節。

晏律生日這天剛好是周末。

這個生日是兩人成為戀人之後的第一個生日,晏律私心裏很想找個別致的度假區或是飛到海邊別墅過甜蜜溫馨的二人世界,但因為他在外公家裏的地位實在是太金貴,自打出生,每年都在外公家過生日。今年又訂了婚,外公提前就交代他,讓他帶著溫酒一起過來。

於是,周六這天上午,他便開車去接了溫酒,一起到了外公家。

溫酒本以為生日也就她和晏律,外公這幾個人,誰知道一進門就被滿滿一屋子人給嚇了一跳。

連晏律也沒想到竟然聲勢如此浩大,不僅兩位姨媽來了,一向忙碌的兩位姨父也齊齊出現,甚至兩位表姐,表姐夫,還有大表姐的兒子也都來了。

大家一聽老爺子說今天晏律要帶未婚妻回來,便全都聞風而動。挑剔龜毛一把年紀還單身的晏律終於定下了未婚妻,所有的親戚都好奇心爆了棚,於是溫酒一進屋子,便被齊刷刷的目光給包圍了。

饒是溫酒一向大大方方,麵對這種情況也有點窘迫。以前去X城老家見爺爺奶奶沒這麽局促過,畢竟那時候根本不是晏律真的女朋友,所以爺爺奶奶怎麽看她,她都不甚在意。可是現在卻是他貨真價實的未婚妻了,感覺自然不同。

晏律領著溫酒一一介紹了自己的親戚,兩位姨媽對美麗端莊,落落大方的溫酒讚不絕口,表姐們和溫酒年紀差不多,也相談甚歡。

晏律得意地摟著外公的肩,道:“外公,你看我眼光不錯吧,簡直完美無缺,人見人愛。”

顧老爺子見外孫這一副認定了溫酒的樣子,自然也就斷了再和鬱家聯姻的心思。上一次生病也讓他想開了,鬱芊芊和晏律不合,結了婚必定三天兩頭的吵鬧,他這把老骨頭還不要天天被氣病。再加上在醫院裏,晏律又對他說起了溫酒的家庭。老爺子知道她不是為了錢而和晏律在一起,這才算是解開了心裏的疙瘩。而且最最關鍵的是,晏律和鬱芊芊這麽耗下去,還不知道猴年馬月能修成正果,和溫酒在一起,他卻迫不及待要馬上結婚,說不定十個月後能抱上重外孫了。於是,老爺子也就樂見其成了。

生日宴會自然是熱鬧無比,外公特意拿出珍藏多年的好酒。晏律陪著外公和兩位姨父多喝了幾杯,略有幾分薄醉。

溫酒開車送他回到傾城府邸。求婚成功之後,他終於肯退了綠茵閣的房子,搬回家住,隻不過,條件是溫酒每日下班都要陪他三個小時。

四月幾乎是Z市一年中最美麗的季節,晚風徐徐,吹麵不寒,溫婉的夜色中,溫酒扶著晏律下了車,走進庭院中,玫瑰已經含苞欲放,夜色中風姿綽約。

晏律酒量極好,不過為了能讓溫酒對他更加關心愛護,硬生生把三分薄醉演繹成七分,非要讓溫酒扶著他上樓。

溫酒把他送到了臥房床邊,“你洗洗澡睡覺吧,我回去了。”

“不許走。”晏律伸手便摟住了溫酒的纖腰,使勁往前一帶,溫酒一個收勢不住,便趴在了他的身上。

晏律雙手環繞在她的腰間凹陷之處,兩人親密無間的貼在一起,一股清冽的酒香隨著他的呼吸不急不緩的噴在她的臉頰上,仿佛也染醉了她的臉頰。

晏律目光灼灼,渾然不像是喝多了的樣子,隻是聲音比平素低沉一些,“今天是我的生日,你不打算送我一份禮物?”

“我不是已經送了嗎?”

第一次給他過生日,溫酒自然也花了心思,送給晏律的領夾和袖扣,都是昂貴的名牌。

晏律挑了挑眉,目光灼灼盯著她的臉蛋,“我想要一份特別的禮物。”特別兩個字,他咬的很重,別有深意,為了有所提示,放在她後腰上的手,也不規矩地往下挪了挪,用意不言而喻。

麵對如此明顯的暗示和要求,溫酒的臉頰頓時燒了起來,趕緊起身要走。

晏律那裏會放她走,一個翻身便將她壓在身下。

溫酒頓時心就怦怦亂跳起來,急忙推著他的胸膛:“時間不早了,我回去了。”

“反正今天是我生日,你不許走。”晏律呼吸有點急促,像是噴著火一般,燒的溫酒的臉頰越發的滾燙。她腦子昏昏的有點亂,還沒等想要找個借口回去,唇上便壓下來一個讓人喘不過氣來地深吻。

溫酒被困在他身下,避無可避。這一個吻長久的讓她快要招架不住。

晏律附在她耳邊氣息不定地說道:“你今天總該準備好了吧。”

溫酒微不可聞的哼了一聲,不知自己是答應還是不答應,臉色紅的像是被霞光映照,雪色的肌膚泛著淡緋色的瑩光,眼波波光瀲灩,欲語還休。

晏律從未見過她這樣嬌美的樣子,隻當她是默認,再次低頭吻上去。

溫酒心跳加速,氣息急促,腦子裏像是飛起了無數的蝴蝶,紛紛擾擾繁花似錦,翩躚起舞。

她第一次感到自己的身體竟然有點不受控製的感覺,螳臂擋車的抵抗了兩下,毛衣便被他脫了下去,扔到了一旁。

生日夜晚,這份特別的“禮物”,讓晏律滿意的不能再滿意,溫酒卻苦不堪言。

翌日醒來已經是第二天的上午十點多鍾。她睜開眼睛,便看圓木桌前的晏律,端著一杯咖啡,坐在那兒,手裏拿著本商業雜誌。屋子裏靜悄悄的,四月的陽光懶洋洋的照在他身上,他穿著一件格子襯衣,眉目疏朗,清秀俊美。

經曆了昨夜,再看他,溫酒心裏有一種異樣的感覺。

“你醒了。”晏律抬眸對她粲然一笑,立刻端起一杯溫水遞給她,摟著她體貼地問:“還疼嗎?”

對比她身體的酸疼不適,他明顯看上去神清氣爽,精神矍鑠,而且是一副心滿意足,功德圓滿的表情。

溫酒接過水杯,對這個窘迫的問題避而不答,隻是想到昨夜的那些情景,不知不覺的臉上燒了起來,白皙如玉的臉頰軟滑生香,帶著輕薄通透的緋色。

晏律直勾勾看她,惟願每早起來,第一眼便看見這樣的如畫美色。他將她連著蠶絲被,一起圈在懷裏,認真地問:“你說,我們結婚的日子需要請人挑個黃道吉日嗎,還是由你父母來定?”

大清早的就開始了逼婚的節奏,溫酒捧著杯子,忍著笑意:“不急。”

“怎麽不急,這都四月了。你不是答應了五月結婚麽?”

溫酒調皮的笑:“我說了五月結婚,可沒說是今年的五月啊。”

晏律臉上笑容一僵,立刻就急了,“你已經對我這樣了,你要負責。”

溫酒一口水差點噴出來,笑得快要嗆住。

晏律撫著她光潔的背,哼道:“周一去領證。”

溫酒又好氣又好笑,故意逗他:“我不負責,你又能拿我怎麽樣?”

“那我就去找許叔溫姨來主持公道。就說我們,已經,”

溫酒一聽就急了:“不許去說。”

晏律威脅道:“那就先把結婚證領了。”

“我還沒準備好啊。”

“你對我還不夠信任嗎?”晏律將她抱得更緊一些,低頭看著她。

溫酒被這樣滾燙而熾熱的眼神看的心裏甜蜜又紛亂,低喃道:“我隻是,覺得太快了。再等等好嗎?”

晏律對這個回答很不滿意,失落而不悅地哼了一聲,心裏開始犯愁,怎麽樣才能說服她趕緊結婚。

本以為是千難萬難的事情,誰知道不久之後,卻有了一個奇妙的轉折。

一個月後便是端午節,奶奶提前便從X城來了電話,盛情邀請晏律和溫酒前去過節。

溫酒自然沒有不去的道理,和晏律買了許多禮物,趁著放假便前往X城。

說起來,X城也是兩人的定情之地,一路上,兩人回味著相識之初的種種趣事。

在肯德基小憩的時候,晏律已經自動自發的當起了“小的”,替溫女王跑腿毫無怨言,不勝榮幸。和春節時,那個清高倨傲的晏大少爺比,簡直是翻天覆地的變化。

回到X城,溫酒發現隻有奶奶在家,便問道:“爺爺呢?”

“他知道你們回來,專門約了兩個老朋友去水庫釣魚給你們吃。”奶奶已經全然把溫酒當成了孫媳婦,親親熱熱地拉著她的手,讓她先上樓休息。

臨近中午,爺爺滿載而歸。

於是這一頓午飯豐盛之極。簡直是全魚宴,剁椒魚頭,蒸白條,清燉鯽魚,紅燒黃辣丁。

老爺子道:“小溫,這都是野生的魚,味道極鮮,你多吃點,這可是省城吃不到的好東西。”

“謝謝爺爺。”

溫酒還沒等親自動手,晏律已經體貼入微地替她盛了一碗鮮魚湯。

溫酒用湯匙抿了一口,的確異常的鮮美,她正要多喝幾口,胃裏突然翻湧了幾下,一股不適之感感覺湧了上來。但是,想到爺爺專門給她釣了魚,一定要多吃些,讓老人家高興。

結果勉強吃了幾口,卻一陣幹嘔。

爺爺奶奶都是一愣,馬上停下筷子看著她。晏律也關切的問:“怎麽了,魚刺卡住了?”

“沒有沒有。”溫酒不好意思的笑笑,正要繼續吃,那股子反胃的感覺又湧了上來,剛喝下去的一口湯也給吐了出來。

溫酒尷尬至極,紅著臉,簡直都想要鑽到地縫裏,她從來都沒這麽出糗過。

晏律腦中靈光一閃,突然想到了一個可能,就呆住了。

奶奶也有點恍然大悟的樣子,忙道:“這不會是害喜吧?”

溫酒的臉色騰一下子紅了起來,忙道:“不是不是,奶奶。”她又羞又窘,低頭不好意思看對麵的兩位老人了。

晏律給她夾了一些青菜放到她碟中,“你吃別的吧。”

溫酒點點頭,心裏不知怎麽的也開始嘀咕起來,這不會是懷孕了吧?但這個可能她馬上給否定了。生日那晚雖然沒做措施,但事後,晏律給她買了藥。後來的這段時間,晏律又纏著她做了幾次,但每次都有措施。

所以,例假晚了好幾天,她也沒有往懷孕上麵想,以為是吃了事後藥,例假有些紊亂而已。

飯後,她胃裏一直不舒服。兩位老人午睡之後,溫酒便對晏律道:“我胃裏不舒服,你陪我去公園走走吧。”

“怎麽不舒服?”

“有點想吐。”

晏律怔了一下,神色有點奇怪。

“怎麽了?”

“啊,沒什麽,要不,咱們去醫院看看吧。”

“不用,我不喜歡去醫院。”

晏律牽著她的手,走出了庭院,朝著對麵的大公園走去。春天的公園,花團錦簇美不勝收,那個小池塘裏漲滿了水,溫酒想起來春節時她要去踩冰,被他一把抱在懷裏的情景,不禁莞爾。

兩人沿著公園散步了半天,走出去的時候,剛好看到溫酒當初買衛生巾的那個藥店。她轉身走上台階,道:“我去買點藥。”

“健胃消食片。”

晏律鬆口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你不會是懷孕了吧。”

溫酒臉色一紅,瞪了他一眼:“要是懷孕了,我就打扁你。”

“隨便打好了。”晏律笑笑地看著她,卻是一副期待的表情。

溫酒本來很確定自己沒有懷孕,可是卻被他的笑容弄得心裏發毛,買了一盒健胃消食片之後,她遲疑了一下,又要了個早孕棒。

回到家裏,她便拿著驗孕棒進了衛生間。

晏律抱著雙臂佯作鎮定地在房間裏來回踱步,麵上不動聲色,心裏卻是怦怦亂跳。

過了十分鍾,衛生間的門還沒開,晏律心裏又驚又喜,這一定是檢驗出了有孕,不然她早就出來了。

他強忍著激動的心情,淡定地敲門。

溫酒砰地一聲打開了門,一張俏臉氣得發紅,也不說話,直接揮起拳頭就招呼過來。

確定無疑是中獎了,晏律心裏狂喜,卻還不敢讓喜色露出來,任由溫酒打了他十幾下,這才握著她的手腕,陪著笑道:“別累著了,現在你是個孕婦,留著以後慢慢打,我絕不還手。”

“晏律!”溫酒跺著腳,這輩子從來沒這麽慌亂失措過,她還沒做好結婚的準備,竟然就懷孕了。再一看晏律大喜過望的表情,她便總覺得哪裏不對,氣道:“是不是你動了什麽手腳?”

“我說了,你別生氣。”晏律為了以防萬一,先把溫酒的兩隻胳膊緊緊抱住了,這才笑吟吟道:“那天,我給你吃的是維C。”

“你,”溫酒又氣又惱又無奈,胳臂被他牢牢抱住不能動手,於是張口在他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晏律絲毫也不覺得疼,反而體會到一種“打是親罵是愛”的旖旎甜蜜,笑嘻嘻道:“我們回去就領證。”

溫酒此刻就算再不情不願,也隻有撅著嘴同意了。

大功告成的晏律,欣喜得意地抱著溫酒,頓生一種愛妻嬌兒都擁在懷裏的幸福感覺。

窗外繁花似錦,暖風熏人欲醉,他定定望著她,默然含笑,萬語千言,都覺得膚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