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冤家路窄
說在航校的時候也是軍事化管理,但到了真正的軍營,到底還是不同的。
營區晚上九點半熄燈,正式的淘汰式訓練會在明天開始。
霍棠原本以為第一天換了環境多少會有點不習慣,但現在……別的宿舍習不習慣不知道,但從她們宿舍這個狀態看,實在是沒看出來哪裏違和……
周覓私藏的那點小零食轉眼就已經被瓜分完了,秦知夏洗漱之後又把那副眼鏡帶回去,坐在下鋪叼著周覓的最後一根棒棒糖發呆,周覓自己本著和諧友愛的精神跟霍棠分了最後一根鹵鴨脖,她還坐在秦知夏旁邊嗦骨頭的時候,霍棠已經風卷殘雲地也去洗漱完畢,回來的時候打開了她那不大的行李箱,從裏麵拿出來了一遝麵膜——
真的是厚厚一遝,拆掉包裝摞一起的,周覓一眼看過去,得有二三十片。
再定睛細看,霍棠那麽大點個箱子,有半麵滿滿當當塞的全都是各種瓶瓶罐罐霜膏水乳的護膚品。
這一晚上都在口若懸河的周覓同誌出離地震驚了,她幹巴巴地張張嘴,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霍棠自己倒是不覺得有什麽問題,把那一大摞麵膜塞進自己的抽屜裏,隻留了四個出來,給震驚的周覓和神遊天外的秦知夏發了一片,末了掃了眼正在桌子旁整理帶過來的學習資料的李宇飛,“喂,你要不要來一片?”
霍棠迅速跟周覓秦知夏打成了一片,唯獨李宇飛,仿佛用最短的時間跟她們劃清了界限似的,成了群體之外的邊緣人,聞言頭也沒回一下地拒絕了,“不用,謝謝。”
霍棠皺眉看李宇飛挺拔的背影,覺得所有行為都像是被擰上發條、一切都依規矩按部就班的她,可能看不上自己和周覓這樣一看就不怎麽規矩的舍友,但巧就巧在,霍棠也不怎麽看得上她。
氣場是個很玄妙的東西,飛平州的飛機的第一眼就相看兩厭,沒得商量。
霍棠不管她,撕了個麵膜包裝,連鏡子都不用照,輕車熟路地往臉上一糊,手指輕輕地把中間的氣泡擠出去,周覓目瞪口呆地看著她這一波操作,拉開她的抽屜,把手裏那片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被捂熱了的麵膜給她放了回去,“這玩意我也還是不用了,從小到大我也沒搞過這些,看著亂麻煩的。”
霍棠頂著一張大白臉,在不算太亮的燈光下抬頭看她,整個人顯得陰測測的,“我看你皮膚的確是挺好的,但那也不能這麽折騰,我跟你說,現在就是趁著年輕,但每天上機,頂著大太陽訓練,上天之後紫外線強度可比地麵上恐怖多了,你現在不趁早補救,等再過幾年歲數大了,曬斑什麽的都得長出來。”
周覓十幾年如一日,兢兢業業地當著她的假小子,“長就長唄,姐又不是靠臉吃飯的。”
麵膜下麵,霍棠皮笑肉不笑地斜睨著她,“等真到了那天,我非得看看你到底哭不哭。”
秦知夏叼著棒棒糖站起來,站起來伸出食指將霍棠說話間又拱起來的幾個氣泡給她摁平了,在平庸的黑框眼鏡後眉眼彎彎地看著霍棠,“棠棠是精致的豬豬女孩沒錯了。”
霍棠看著那片被她隨手放在床邊的麵膜,印象裏自己這死老貴的玩意還從沒在女生宿舍裏受到過這種冷遇,她沒說話,秦知夏卻看出了她的意思,幾口把嘴裏的棒棒糖嘎嘣嘎嘣地嚼碎了,“我覺得我應該沒什麽機會起曬斑,沒準兒我明天訓練前就直接放棄了呢。”
說起自己並不熱愛的空飛事業,秦知夏興致缺缺,霍棠不是愛刨根問底的人,秦知夏沒說自己到底怎麽回事兒,她也沒多問,隻是秦知夏這輕描淡寫的態度卻在不經意間刺激到了桌邊的李宇飛,她回頭看了她們一眼,態度冷淡地坐回自己**,脫了外套,躺了上去,“少說話早休息,明天得訓練。”
宿舍兩個高低床,李宇飛住周覓下麵,秦知夏的上麵是霍棠。
她這兜頭一盆冷水澆下去,宿舍裏別人也沒了聊天的熱情,霍棠想懟她,被秦知夏拉了一把。好在沒過兩分鍾營區的熄燈號就響了,周覓和霍棠各自爬上床,下鋪的秦知夏把宿舍的燈關掉了。
宿舍樓轉瞬全體熄燈,營區在夏夜蟲鳴中沉寂下來。
不遠的男兵宿舍裏,左旋臨睡前沒脫衣服,反倒摸著黑把作戰服換上了。
同寢的張曉宇接著月色的一點光亮看他一絲不苟地穿戴好,憨直地問他,“你不睡覺,換衣服折騰啥?”
從空軍某部訓練基地直接劃過來、實踐經驗非常豐富的司南翻了個身朝下鋪看了一眼,當即就笑了,“他是怕半夜有節目。”
左旋穿著作戰服直挺挺地倒在自己**,“你們不覺得今天太順了嗎?等著吧,半夜肯定要緊急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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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鴉嘴啊你……”睡夢正酣的淩晨,緊急集合的號聲打破了營區的沉寂,張曉宇畢業之後回了趟家,從他家到平州他路上整整折騰了兩天,今晚好不容易能睡個好覺,奈何半夜被集合哨吹斷了魂兒,他用最快的速度到洗手間裏用涼水拍了把臉,跟著舍友一起往外跑的時候臉上還掛著沒來得及擦幹淨的水珠,邊吐槽左旋邊用作戰服的袖子在臉上抹了一把,“我剛睡踏實!”
“讓你們穿作戰服睡,你們不聽啊。”左旋笑眯眯地看著戰友,跟著從宿舍裏出來的諸多男飛們一起往操場跑,遠遠地一眼就看見了已經在集合地點站好,整裝待發的霍棠,“喲,居然還在。”
左旋的意思是霍棠沒有被小黑屋答題環節一波帶走。
司南瞧著他跟看過來的霍棠擺手打招呼,頓時笑了,“看不出來,你這速度夠快的。”
“扯什麽呢,”左旋拍了他一巴掌,“報到的時候遇上的。”
“我也是這個意思啊,”司南從善如流,挑著眉看著他悠悠地笑,“你往哪兒理解了?”
“去你的!”左旋笑罵一聲,越過舍友,率先順著排站好了。
畢竟都是各個航校和訓練基地的優秀學員,緊急集合難不倒誰,眾人整裝列隊的時間甚至比要求規定得更短,隻是站好之後,七個女飛站在隊伍的最前麵,還是太顯眼了。
男飛們都知道這次一起參加第四旅選拔的還有女飛,隻是知道是一回事,集合的時候碰上,又是另外一回事。
男兵們都沒有和女飛一起訓練的經曆,這會兒看著姑娘們標槍一樣目不斜視站在前麵,知道對方要跟自己搶那四個名額,心情都十分微妙。
霍棠的心情也十分微妙。
不過跟後麵的男飛們無關,大學這五年,女飛們早就習慣了應對各種各樣的眼神和看法,讓她微妙的是,在遠遠走過來的幾個教官裏……她看到了沈驍。
霍棠覺得自己出師不利,跟第四旅的氣場可能也不太合,否則的話,她要早知道沈驍在第四旅,她就不來了。
本來,按她的成績,分配到哪個空軍基地正常當航空兵也不難,不是非在第四旅這一棵樹上吊死的。
她要拚這一把全是源於對偶像身前所在部隊的向往,但看見沈驍之後,她覺得這向往……可能就要在她眼前平地化成一座阻擋自己實現夢想的高山了。
沈驍。
舊相識狹路相逢,還沒近戰肉搏呢,霍棠就覺得自己腎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