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新兵與小白鴿

躺在**的嚴開明很懊惱,大個子犧牲了,班長病了,按理說應該自己應該很難過才是,可為什麽一閉眼,眼前閃過的總是白護士那雙明亮的大眼睛。

太過分了。

一想到白護士,他又想叫人家小白鴿了,他咒罵著自己,反思著是不是被資本主義思潮腐蝕了,可翻過身白護士的身影還是躍然而出,耳畔甚至能聽到她爽朗的笑聲……

“徐老兵,你去哪兒啊?”往葫蘆口走的道路上,嚴開明一下子碰到了徐複文。

“給連長開藥去。”徐複文說道。

“哦。”嚴開明眼瞼一垂,表情有些失落,不過他還是把手中的包裹遞了出去,說道:“這是豐班長的衣物,麻煩徐老兵送到醫院去。”

“咦?”徐複文很是奇怪地問:“指導員不是批準你去了嗎?怎麽……”

“班裏少了兩個人,戰友們的壓力太大了,我得趕緊上工去。”

嚴開明的語氣有些不自然。

佟鐵軍的烈士稱號批下來了,新的風槍手骨幹也有了人選,是一名湖北籍戰士。本就很失落的他加上豐班長住院,班裏對他的冷言冷語多了起來。

劉高卓做工是一把好手,但是不太擅長團結身邊的同誌,他這個人愛憎分明,看上的人就愛護得不了得,看不上的連話也懶得多說。

嚴開明屬於想得多的戰士,想得多幹活兒就分心,幹活兒分心速度就慢,劉高卓最看不上幹活兒慢的戰士。

想替戰友分擔壓力是真的,想去醫院看一眼白護士也是真的,好矛盾啊。

不過他還是選擇了前者。

“你回來!”

剛轉頭走了兩步,徐複文叫住了他。

看著這個小老兵的眼珠子鬼轉,嚴開明心裏直打鼓,他可是老連長的心尖兒,正因為老連長的寵愛,全連人都讓著這個小老兵。

嚴開明也不知道此時他心裏打得什麽鼓,機械的本著老兵的話不可違的基本原則站住了腳。

“跟我去醫院。”

“啥?”

“不聽老兵的話了嗎?”

徐複文果然擺起了架子。

“可隧道那邊……”

“又不缺你一個除渣工。”徐複文不由分說把嚴開明拉上了拖拉機。

去葫蘆口通常有什麽坐什麽,趕上拖拉機就坐拖拉機,要是有大解放坐那就太好了。

坐上拖拉機的嚴開明反倒鬆了一口氣,要是真有人問起倒是可以說是徐老兵強拉他去的,不過這樣似乎不太好吧,他又想起了白護士那雙大眼睛,真亮啊。

“發什麽花癡呢?”徐複文一臉審視的模樣。

“沒……沒什麽……”

“還狡辯,臉上都寫著呢。”

嚴開明並非老實過度,但此時還真把雙手遮在臉上了。

“有情況?”

“沒有。”

“真的沒有?”調皮的徐複文幾乎臉貼臉的湊上去,滿眼質疑。

“真的沒有。”

“那你的臉怎麽紅了?”徐複文的一雙眼睛仿佛把他看穿了一樣。

嚴開明低頭不語。

“可別怪我沒警告過你,部隊戰士禁止在駐地談戀愛。”

“我沒有這個意思。”

徐複文把身體靠在拖拉機的翻鬥上麵帶微笑說:“就算你有這個意思也沒戲,醫院的女兵一個個眼高於頂的。”

“徐老兵對醫院很熟悉?”嚴開明暗暗鬆了一口氣,部隊紀律他當然知道,可若是有一絲一毫的機會打聽一下白護士的情況也是好的。

“當然嘍。”徐複文不以為然,“你徐老兵是誰?”

“那她們怎麽眼高於頂了?”

徐複文滿眼質疑的看了嚴開明一眼,不過很快釋然了,他太了解男兵們進了醫院都是一副什麽得行,嚴開明也不例外。

“實話告訴你吧,人家要找的一定是幹部,而且是那種有前途的幹部,像你這種大頭兵,還是個新兵,想了也白想。”

嚴開明仿佛被盜破了心思一樣,他豈止是想啊,簡直是不能控製的想,好端端的革命友誼,怎麽變得那麽下流了。

他咒罵著自己。

醫院門口從來不缺少各種車輛,尤其是汽車連的兵,一個個趾高氣昂的,高誌遠是他們中氣場最強的,入黨、提幹、開汽車,哪一個都足夠他自豪的,滬市來的兵家庭條件都不算差,何況是他這種傳統的幹部家庭,莫說女兵,就是女幹部都願意與這樣年輕有為的幹部交往。

“高連長,來找小燕啊。”一見高誌遠走進醫院,總有些自認為很熟的人上前攀談。

“哦,嗯嗯……”高誌遠根本沒看清是誰在向他打招呼,抓了一把奶糖就繼續往裏走,他的手提網兜裏全是好吃的。

在胡楊溝,吃的東西是最受歡迎的,一年四季難得吃上新鮮蔬菜,更不要說水果了,網兜裏那一個個紅得發出誘人香的大蘋果真的讓人垂涎欲滴。

水果、罐頭、糖。

這些硬通貨一樣也不少,沉甸甸的提久了連他這個大男人也覺得手酸,幸虧他是開汽車的,不然單是提過來也是苦差事。

分到糖的護士忙不迭往跟裏塞了一顆,喜滋滋地說:“小燕在病房,馬上換班出來了。”

“哦。”

在別人麵前,高誌遠一個字也不願意多說,可在別人眼裏,白莎燕就太幸福了。

別的男兵獻殷勤充其量也就是一包瓜子,幾個蘋果什麽的,哪像高誌遠這麽闊,他家裏殷實著呢,隻要張張嘴,市麵上的有全能想辦法郵過來,要是探親歸來那更是大包小裹,單送出去的禮物就夠支援一個護士班了。

“這才半個月,你怎麽又來啦?”白莎燕不是客氣,她是真的很反感這樣搞特殊化,她以為上一次和高誌遠已經說清楚了兩人之間的關係,可是今天才發現,這人就像一塊牛皮糖一樣粘了上來。

“有嗎?我感覺好久了。”高誌遠嘻嘻笑著打哈哈,他不是第一次路過醫院,但是第一次有人印在了他心裏,即使被拒絕一次他也毫不猶豫的再來。

“把你的東西拿回去,我不想讓別人認為我們之間有什麽。”白莎燕果斷地說。

“拿都拿來了,很重的,總不至於再讓我提回去吧。”高誌遠不以為然。

“怎麽拿來的怎麽拿回去。”

白莎燕推開護士站的門,向外一指,恰巧廖雨凡看到了這一幕,看著高誌遠線條硬朗的側臉她不禁臉頰微紅,怔了一下後才發現氣氛不對。

“哎呀,高連長來啦。”廖雨凡湊上去接過高誌遠手上的尼龍網兜。

當著副職不講副字,廖雨凡把這套潛規則運用得滾瓜爛熟。

東西雖然被提走了,但是高誌遠連餘光都沒看廖雨凡一眼,他很認真地看著白莎燕,講道:“我知道男女交往總要有個適應的過程,我23了,不論兵齡、資曆都滿足結婚資格了,我可以等。”

“高副連長!”白莎燕就不會那一套,她鄭重地說:“我以為上一次我們已經把話講清楚了,你和我之間隻是普通同誌,我還沒有想法再深入交往,請你慎重,也請你尊重我,這是護士站,你打擾到我工作了。”

高誌遠笑了:“嗬,好,我尊重。”

說著擺擺手退到護士站門外,這時他才注意到廖雨凡的存在,指著網兜說:“小兜裏有阿膠,氣血不足的時候吃一塊,尤其是小燕,白得過分。”

“哎!”廖雨凡欣喜若狂,阿膠這種好東西隻聽過沒見過,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沾到這種光,白莎燕也真是的,這麽好的對象怎麽就不領情呢?

高誌遠要走,看見迎麵走來兩個小戰士,他們正說笑著什麽,再看看廖雨凡拎著兩個大網兜實在太吃力,這才指著兩個小戰士說:“你們兩個去幫她把東西提到宿舍去。”

“哎!”一個矮壯的小戰士率先答應了。

另一個年紀小得不像話的小戰士顯得很精明,盯了盯高誌遠的四個兜,終還是沒說什麽。

矮壯的小戰士毫不費力的提起兩個網兜剛要走,一個聲音叫住了他。

“是你?”

那雙大眼睛,這次不是做夢吧,他很想擦擦眼睛,可是手上的東西又太深,四目相對終於確認,自己沒看錯人,可是看見了又能怎麽樣呢?

傻笑過後,終還是垂下了頭。

白莎燕連叫了他兩聲,嚴開明卻仿佛沒聽見一般低著頭加快腳步消失在彎角。

高誌遠狐疑地看著眼神古怪的小戰士,在確認他真的隻是一個新兵的時候,輕蔑地笑了,白護士認識一個新兵也值得自己這麽緊張嗎?

“快去吧。”高誌遠拍拍另一個小戰士的肩,又示意廖雨凡去帶路。

嚴開明此時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唉,那些齷齪的思想果然要不得,小白鴿什麽的終還是隻能念在心裏。

倒是徐複文滿臉狐疑地偷瞄著嚴開明,仿佛想從他不正常的舉動裏發現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