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小譚教員
嚴開明傻笑了半晌，終於意識到該說些什麽，周圍全是人，這個時候實在不適合說什麽情話。
“她……沒事了吧？”
好在，嚴開明的腦袋還沒秀逗到家，知道問下傷者的情況。
“頸部軟組織損傷加上高原反應，已經做了應急處理，沒什麽大礙，臉上也有少量擦傷，不過比較淺，不會留疤。”
“那就好，多虧有你們在。”
白莎燕有些愧疚地垂下頭說：“先前是我們疏忽了，應該早點提醒文工團的人，高原不適宜做劇烈體力運動表演。”
“誰都有疏忽的時候，就像我們打隧道，一旦疏忽了就會造成非常嚴重的事故。”嚴開明三句話不離本行。
白莎燕莞爾一笑說：“團長不是大會小會表揚你嘛，說因為你的安全意識高，全團的事故率降到最低，自多了指揮員親自檢查這首手續後工地沒出過一次事故。”
嚴開明有些不好意思，事情是他提出來的，但功勞不能都落在他頭上，這樣不公平，他決定有時間找團長談談。
“哎？對了，廖雨凡和你說什麽了？”
嚴開明環顧四周，這才發現，剛才說話的那位女同誌不知道什麽時候走遠了。
“我也不清楚，可能就是見到熟人了閑聊兩句吧。”嚴開明說。
白莎燕有些懷疑，但是並沒有想太深。
“嚴開明，嚴開明同誌請到看台上來，嚴開明同誌在嗎……”
大喇叭裏傳來一連串緊急的呼喊。
“叫你呢。”白莎燕偷偷抿嘴一樂，推了愣愣的嚴開明一把。
“叫我做什麽？”
“誰知道，也許又是表彰吧，快點去吧……”
演出進入了尾聲，看台上正在表彰一位年輕的副連長，全軍沒有比鐵道兵更重視技術人員的了，嚴開明的行為被視為技術救人的典範，大會小會都要點名表揚一番。
望著台上風光的嚴副連長，廖雨凡暗自歎著氣，如果早知道這小子有今天，先一步拿下好不好，可惜後悔藥沒地方買呀。
文藝演出很成功，出意外的演員也並沒有什麽大礙，當天就恢複了行動，雖有小瑕疵，但結果是好的。
文工團長當場表示，慰問演出結束了，對文工團幹部和戰士的教育才剛剛開始，要他們學習鐵道兵不怕吃苦，戰天鬥地，默默無聞為祖國和人民做奉獻的精神。
第二天團裏就安排文工團的人參觀正在施工的國興3號隧道。
此時的隧道又向前推進了二百多米，水簾洞問題還沒解決，小女兵們一見施工現場的惡劣環境，望著一個個的泥水人，頓時感動得一塌糊塗。
“媽呀，都說鐵道兵苦，哪知道苦成這個樣子。”
感動的話伴著眼淚，這情緒一傳染頓時哭成一片，哭聲大得連十幾杆風槍都掩蓋不住。
通過這次文藝演出，團裏的政工幹部得出一個結論，就是幹部和戰士的文化生活太匱乏了，下基層轉一轉就會發現，戰士的業餘文化生活除了聚在一起吸煙就是打撲克，不是說不行，就是有點不積極向上，必須得讓文化生活配合思想政治工作。
“搞文化補習吧。”政委一錘定音。
是啊，文化補習多好，即能提高知識水平，又不至於讓戰士們在下工時太過無聊。
當時的幹部戰士普遍文化水平不高，最糟糕的是有些人字都認不全。鐵道兵是對技術要求比較高的單位，幹活全憑經驗哪行？嚴開明學成歸來後對地質的分析及時避免了多起可能發生的塌方，倒不要求所有人都能達到這種水平，但起碼的常識應該會吧。
“下工後，睡覺前，每天補習半小時。”
上級不由分說地把嚴開明拉上了前線，任補習老師。
嚴開明上過高中的，可他上學那會兒哪有人學習呀？進修的時候最吃力的就是文化課，好在有譚老師細心補習，這才勉為其難的把課程堅持下來。
想起譚老師，嚴開明就想到那個整天吵嚷著要進隧道的小譚雅，她的願望到底沒實現，在部隊探親留了一個月後被媽媽帶回了老家。
“記得那丫頭的功底不錯，要是她來補習就好了。”嚴開明說。
徐複文兩手一攤：“沒辦法，誰讓咱進修過呢，趕鴨子上架吧，也不知道還能想起來多少。”
兩人夾著書本剛想去上課，這時團裏的宣傳幹事匆匆忙忙跑過來說：“這節課你們不用上了，師裏派下來教員了。”
“師裏都開始關心我們啦？”嚴開明問。
“可不是，自從團裏提議搞這個文化補習呀，師裏覺得好，很重視，要把咱們團搞成典型，這不，特意送來一位寶貴人才。”
兩著順著宣傳幹事手指的方向，定睛一看，當場大跌眼睛。
“譚雅！”
真的是譚雅，一身新軍裝明顯還沒穿在身上多久，她不是回家去了嗎？難道……
精明的譚雅讀出了兩個表情裏的含義，得意的點點頭道：“不錯，我現在是一名光榮的解放軍戰士了，不過新兵連到齊還需要一段時日，在等新戰友這段時間裏我就勉為其難的做你們的文化教員吧。”
“這也行？”
譚雅嘴一努，那表情似乎在說別想甩開我。
“這一次，國興3號隧道你們讓我看也得看，不讓看我還要看。”
“我說，你夠年齡嗎？”兩個大男人被噎得不輕，徐複文總想找回點場子。
“不勞徐排長操心，本姑娘年芳二八，剛好夠入伍年齡線。”
“……”
徐複文自己還是偷改的年齡入伍，倒不好意思在這個問題上深究，對於譚雅的文化水平，那是不容置疑的，譚老的師親閨女還能差？
隻不過……
她好像不太了解部隊現狀，滿黑板寫得那個是啥呀？
也許是師領導曉得輕重，這節課是試講，來聽課的都是各連隊抽調來文化素質較好的，可無一例外的全被譚雅震住了。
“好像是水均衡法的公式，用來測算湧水量的。”徐複文小聲說。
嚴開明眯著眼睛反複斟酌，確實像是測算湧量的公式，不過要複雜得多，其中有一個公式是冰和水體積的轉換，這小丫頭有備而來啊，不過這麽難的題，大家能看懂嗎？
果然，瞥了一眼四周的同誌，個個呆若木雞，若不是團首長在後麵坐鎮，這會兒早已哈欠連天了。
“不知道大家看懂了沒有，我們現在要學的就是應對目前隧道施工出現的情況。”
之後，她不管下麵的人聽懂了沒有，按照自己的方法教授起來。
譚雅沒有一般同齡女孩子那種扭捏，講起課來簡潔大方，她的底子實在是太好了，在場的沒有一個人能跟得上她的思維。
三十分鍾很快，這一節試講就在大家雲裏霧裏間結束了。
“怎麽樣？照這樣學，回到各連能不能教戰士們？”團副政委興奮地上台問。
鐵道兵從來不打敗仗，不能兩個字早就從他們的字典裏摳出去了，然而這一次誰沒有膽量喊“能”，一個個低著頭哼嘰哼嘰的。
副政委一臉尷尬的看向譚雅。
剛才侃侃而談的譚雅此時的臉倒是紅了，這副表情才匹配她的年齡嘛，隻見她怯怯地說：“這麽簡單的題……難道你們都不會？”
眾人絕倒。
副政委看出問題之所在，小譚教員不是水平不好，而是太好了，好到幹部戰士根本接受不了這麽拔高的教學內容，拔苗助長這種風氣可不能傳開。
“那個……嚴開明啊，你水平好一些，你們和小譚教員研究一個教學方案出來，讓廣大幹部戰士寓教娛樂。”副政委說完，倒背著雙手輕咳著走了出去。
留下嚴開明和譚雅大眼瞪小眼。
這種事，嚴開明不擅長，可是他能拉上小徐老兵嘛，就這樣，三人研討小組成立了。
“你確定這是搞文化補習？”小譚教員一臉難以置信的盯著徐複文，她對那個講童話故事似的文化補習方案驚愕不已。
“要是這樣還不如講小馬過河。”小譚雅嘴一撅，活像個鄰家小妹妹，哪裏有一點解放軍的氣質，不過這也怪不得她，誰讓人家還沒參加新訓呢，算不得正式的兵。
“小馬過河好啊。”徐複文兩手一拍，“就得讓廣大幹部戰士知道，想去了解一件事物的本質必須親自下河才能得出最正確的結論。”
嚴開明被這兩個活寶搞得頭都大了，副政委交待下來的任務還不得不完成，可是這兩個人意見相佐，一個把文化補習搞得極為複雜，一個又視若兒戲，兩邊都交不了差，怎麽就不能綜合一下呢？
“這根本就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嘛。”徐複文兩手一攤說道：“你說，咱們要是有本事把全團的文化水平提上一個台階，幹脆去學校當教授好了。”
“那也不能太兒戲啊。”嚴開明說道。
“那怎麽辦？”徐複文反問。
思前想後，嚴開明隻有一個主意：“咱們得根據各營連不同的任務，製定不同的教學方案，再根據各單位水平的不同，製定不一樣的課程。”
“就憑咱們仨？”徐複文兩眼一瞪。
嚴開明苦笑道：“還能以老帶新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