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分家風波（一）
一瞬間，除卻王山以外，江希群等人全都變得詫異起來。江計發在家中排行老大，從小便是打不還手，罵不還手的那種人，沒結婚以前，見了江希群，就像是見到天敵一般，恨不得找個縫給鑽起來，現在，居然敢當著他們的麵拍桌子？
果真是跟著那姓田的狐狸精過了二十年日子，翅膀都變硬了！
不過，諒你翅膀在硬，也不敢在你老子我麵前瞎翻騰！
“嚎什麽嚎，老子還沒死呢！”江希群也跟著拍了一下桌子，臉色頗為暗淡，“這事就這麽定了，誰要是再說什麽，我現在就用鞋子呼誰臉上！”
他以為現在還是舊社會，不管說什麽，三個兒子都必須聽。
可是，今時不同往日，江計發壓抑在心口處的憋屈，早就按捺不住的想要釋放出來，他告訴自己，今天這事，就算是和這些親人撕破臉皮，也要為自己的家庭多考慮一下，畢竟他做出的忍讓已經夠多了。
他遲疑了會，眼看這股濃濃的硝煙蓄意待發，卻還是選擇站起來，紅著眼眶道；“結婚以前，你教導我們兄弟三個都聽你的話，好，我聽。二十年前，我考上了一所農業大專，原本有更好的機會進城發展，可是，你卻說家裏還有三個兒需要結婚，花錢地方多。好，我聽你的，放棄了學業，成為了一名毫無前程的攬工漢，掙的錢也全都給了你。同年6月，我和桂枝結了婚，當時你為我準備的婚房，正是現在這套房子，我原以為我有個好父親，處處為我著想。可是，桂枝生頭一胎，你一見是個女兒，就用計劃生育的事威脅我。當時你對我說，你的兩個兄弟還沒結婚，需要這套房子。好，我也認，連夜搬回了老宅。1984年，我脖子上長個瘤子，剛剛做完手術不能勞動，你為了給你那兩個兒子攢錢娶媳婦，不讓他們幹，讓我去給你們幹，桂枝心疼我，不讓我幹，你們呢？就打了她。1989年，老二剛結完婚，我聽你的話，負責招待客人。動用自己的錢去超市裏買啤酒。結果，一頓飯沒吃，隻顧著開啤酒，當時天氣熱，啤酒爆了一瓶。我的手指頭差點沒斷掉一根。你們呢？隻顧著為老二操辦婚事，有來看過我嗎？1990年，老三結婚，你讓浩傑一個十六七的孩子陪那些人喝酒，結果，喝出了腸胃炎，你有去看過他嗎？1991年……”
“夠了！”江希群再也聽不下去了，這些陳年舊賬明明都是他造成的，可是，卻始終沒有任何愧對江計發的意思，反而大吼一聲，瞪大眼珠子，脫下自己的鞋子向他揮去，從頭到尾，理直氣壯，“不孝順的東西，今天老子豁出去這張老臉不要，也要打你！”
可是，就是這樣的場麵，這一家子人卻好像視若無睹一般，全都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隻有王山不忍看著江計發受委屈，上去拉住了江希群，“希群叔，你這樣子鬧不是丟人嗎？看我的麵，把鞋子放下。”
江希群氣昏了頭，一大把年紀了，卻力氣不小，甩開了王山。
“撒開！”
“我江希群活了六十多歲了，走在村子裏，別人都是高看我的，今天卻被自己的兒子指戳成這樣，傳出去我還怎麽活？今天非打他不可！”
說完，他就像是一頭饑餓中、又喪失理智的山林野獸，咬著牙衝向了江計發。
江計發站在原地，心頭早已悲涼。他現在總算看清楚，自己的父親，江希群，原來就是這麽一個豪不講理的人！
以前村子裏的人，都說他窩囊。那就是因為他脾氣太好，這是事實。他告訴自己，不要因為一些小事就和別人鬧別扭，能忍就忍。
可是，忍耐並不是他的本能。人都說父子是孩子的一片天，可是他江希群什麽時候對自己盡過一天父親的責任？
難道就因為自己好欺負？
不，從今天開始，我不要忍耐！更不要為他們而活！我有我自己的家！他們是我唯一的精神港灣！我要為他們而活！
啪！
一陣脆響發出。
江希群手中的鞋子掉落在地。
誰也沒想到，此刻，江計發居然還手，緊緊握住他的手腕。
就連江希群自己也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了這樣！他拚命的想要甩開江計發，甚至，更是上嘴去咬江計發的胳膊，可江計發始終巍然不動，眼角處充滿了憤恨的血絲，血脈處鼓動了不甘的紅血。
他想脫離這個家庭。
他想將這張桌子給掀翻。
他想打醒這個老人。
……
“好你個逼養的，世上隻有老子打兒子，沒有兒子打老子，你今天是要跟我動手啊？好！好！”江希群咬著牙，一屁股坐在地上，雙腿蹬來蹬去，撒起了潑，“你們弟兄兩個還愣著幹啥，抄家夥給我上！打死這個逼養的！”
江希群的老伴，說到底生了江計發，下不了這個手，隻是坐在原地哭。
江文龍常年在事業單位上班，文化素養比較高，此刻，隻是站在一旁勸架。但打心裏還是向著江希群。
隻有江文平不嫌事大，將桌子掀翻以後，抬起腳來，踹向了自己的親大哥。
砰！
又是一道巨響。
江計發整個人飛出了門外，打滾了一圈。
“大，起來，我們爺兩一起把這逼養的踹走！”江文平踹完江計發後，又過來江希群麵前慫恿。
“扶我起來！”江希群厲聲道。
爺兩好像土匪一般，一人掄著一把家夥衝了出去，對著江計發一頓毒打，一邊毒打，一邊罵著很難聽的話：
“打死你個逼養的！敢跟我們搶房子？也不看看你是什麽命！”
“賤骨頭！今天老子豁出去不要你這個兒子了！去死吧！”
劈裏啪啦的聲音不斷響起。
江計發捂著腦袋，用眼神的餘光看向麵前這兩個人，捏起拳頭發誓：這一刻，我江計發沒有兄弟，更沒有父母；你們辱我，打我，我都記住；往後，我必用盡我的精力去掙錢；到時候，你們就算跪在我腳下，我也不會可憐你們。
……
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王山遇見這種事也顯得有些無奈，但眼看事情到了不可挽回的局麵，他隻好搬出自己的殺手鐧命令道：“都給我住手！再不住手的話，我就上鎮政府叫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