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謠言止於智者

苦心人,天不負。

亢楊村在孫文義的帶領下,已經換了一層嶄新的麵貌。收秋以後,家家戶戶的玉米收成都比平時翻一番。元旦過後,馬路上再也看不到坑坑窪窪的痕跡,全都換成了白皙又好看的水泥路。就連大隊部的一些陳設,也都跟著變了樣。瞧,那一排排的操場和運動設施,似乎在和人們嬉戲一般。村子在這些東西的陪襯下,逐漸富有了生機。

但即使在這樣的改革下,村子裏依然存在著某些弊端。好多人隻解決了溫飽問題,卻還在貧窮行列中掙紮徘徊,甚至,樂意享受當下的環境,不圖奮進。江計發的父親江希群就是這樣的人。

這個老漢今年已經六十五歲了,幾乎屬於半埋黃土的狀態,三個兒子全都成婚,老伴健在,身體方麵也還健康。看樣子比同齡階段的人都幸福,其實不然。舊社會,重男輕女,江西群母親生了三個孩子,江西群排行老大,又是兒子,其餘兩個都是閨女。所以,從小他都是在溫室下長大,性格刁鑽,愛嚼老婆舌,霸占欲強……種種那個年代所謂的大男子主義,盡管幾十年過去了,始終在他身上表現得淋漓盡致。

好不誇張的講,別看他有三個兒子,到了這把年紀了,手頭還存有兩三萬,按說完全可以顧得上自己的生活起居,可是,卻偏偏要勞累那些後輩。還沒分家,他就一直在老三江文龍家和老二江文平家住,至於江計發家,他平常路過,都不帶多掃一眼。

尤其是去年,老二江文平蓋了一處新房子,老三江文龍在縣城裏買了一套房子後,他更是到處散播這兩個兒子多麽多麽有出息,一說起老大江計發,總會連帶三個字‘不孝順’。這在村子裏早已不是什麽新鮮事。盡管不住到一塊,但江計發和田桂枝出門總會聽到類似的閑言碎語。

江計發敬重他是自己的父親,嘴上不說什麽。但田桂枝卻不一樣。

自從上次江計發誤把地裏的樹給推了自己寫信求助被拒後,她就一直打心裏憎恨這個公公。憑什麽,同樣都是你的兒子,對那兩個兄弟怎麽那麽好?對丈夫卻置若罔聞!就算是撿回來的,尚且還存在著一些真感情,可他呢?幾乎不管丈夫的死活!

亢楊村換了麵貌後,南街大隊門口,便新增了很多私營企業,手機店,小賣鋪,飯店,美容店,而且,一到晚上,這裏就像是趕集一般,熱鬧非凡,有時還會不定時的放幾次電影,村民們大多沒事幹,吃過晚飯後,就到這裏聚集,因此,這裏便成了名副其實的‘閑話中心’。

田桂枝很少往這裏走動。畢竟,收秋過後,丈夫給人出死力扛包不定期回來,她要是不在家的話,丈夫不止回不了家,還會餓著肚子。那樣,她還算什麽賢內助?

但今天,她卻來了。原因是近些日子,丈夫常常回來吃過飯倒頭就睡,明顯體力不支,她作為妻子,應該去超市裏買些肉為他補補。唉,要是平常,她才舍不得花這個錢。畢竟這些可是浩傑和丈夫的辛苦錢。

肉買好了,一共五塊錢。田桂枝付完錢後走了出去,剛準備拐彎離去時,卻聽到了斜對麵一些上了年紀的人在說她的閑話;“喂,你們聽說了沒,江老氣家那媳婦,為了錢,居然讓兒子放棄上大學,出去打工!”

“這什麽人都,連自己親兒子的前程都肯斷送。”

“人窮根不正,這樣的人,不值得可憐。”

……

在這些說閑話的人當中,有一個還是孫正明的老婆,趙玉梅。瞧,現在就屬她說得最起勁,剛才那句‘人窮根不正’正是出自她口。要說這趙玉梅也是借了孫正明開花圃的光,才在村子裏表現得人五人六。要是從前,走在村子裏,誰把她當成一號人物?

她似乎並沒有發現背後的田桂枝,接著無休止的戲弄道;“斷送兒子前程算什麽,據我所知,她女兒出嫁時,男方贈送的幾千塊錢彩禮都被她給花了。”

“就這,還成天抱怨家裏沒錢。”

“計發哥,真是看走了眼,看上這樣唯利是圖的女人。”

“唯利是圖也就算了,也不知道出去掙錢。”

“這樣的女人要她有什麽用!”

霎時間,嬉笑的聲音不絕於耳。

殺人莫過於誅心!

這些人有幾個都是村裏的老人,她隻能在心裏默默的咒罵。可是趙玉梅和她同歲!就這樣當著村民的人羞辱自己!非給她點教訓不可!

“趙玉梅,你個死女人,說什麽呢!我怎麽就唯利是圖!我怎麽就親手斷送兒子的前程!你把話給我說清楚!”

這麽一喊!

幾乎所有人的臉部都僵硬起來,停止了笑容。

趙玉梅同樣也跟著心虛起來,但隻是輕微的臉顫了一下,接著,還像是個沒事人似的嗑瓜子,舉手投足,理直氣壯,全然瞧不起這個和她同一條街的女人。

“桂枝,你別聽她胡說,全都是鬧著玩呢。”

“就是,我們都信你,知道你是個好媳婦。”

“大家夥代她向你賠個不是,這件事不如就這麽算了吧!”

一大幫年長的人都過來給她說情。

田桂枝知道,他們也不是什麽好人,便沒搭理他們,指著趙玉梅道:“你聽見了沒,死女人,把話給我說清楚!”

“你罵誰死女人!我就說你怎麽了!怎麽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要是沒做過,還怕人說不成!分明就是心虛!計發哥要不是有你這樣的媳婦,估計現在早就發家了!”

“你---”

田桂枝怒不可遏,幹脆將手中的五花肉撇到了她臉上。

趙玉梅當場發作:

“你敢丟我?我TM抓爛你的臉!”

兩個女人就這麽打了起來,一眾長輩站在一旁,想幫忙卻搭不上話來,隻好分成兩部分,一部分去大隊部通知王山,另一部分去聯係孫正明和江計發。

王山,平時就自負村子裏沒有他解決不了的事,可是,當真正遇到兩個女人打架的畫麵後,頓時便舉足無措起來,每每這個時候,為了不丟麵子,總會摸自己的兜找藥片。他有鼻竇炎,這也是多年的老毛病了,但平時都不怎麽吃藥。

這會卻像是沒娘的孩子一般,找不著藥片後,便道:“我的藥片忘家裏了,得回家去取,你們稍等一會。”

說完,便瞪著他的二八自行車離去。

眼看兩個女人越鬧越凶,圍觀的村民幫不上忙時,孫正明和江計發先後趕來。

孫正明最先拉開了趙玉梅,“好了!大家都是一個村的村民!鬧什麽鬧!”

趙玉梅委屈道:“你衝我吼什麽吼!有本事打那個女人啊!”

“不是,你沒聽明白我的話嗎?回去!”孫正明怒斥。

趙玉梅頓時無話可說,扭頭就走。

這個像水一樣的女人,平時一向軟綿綿的,尤其是在孫正明麵前,即使憋著再大的火氣也不敢發作,因為,她永遠也忘不了八年前的那一陣吊打。

回憶總想哭,可是,往往總會有人願意去想。八年前,孫正明還沒有發家,和江計發一樣,都是在田地裏耕種的泥腿把子。那時國家政策寬鬆,流行外出打工。孫正明怕老婆一個人幹不了地裏的活,就把地包給了別人,放心出去。這個期間,趙玉梅認識了一個老大哥,他經常無微不至的幫助自己,那時孫正明兩個月才給她打一次錢。家裏兩個孩子正在上學,要學費。眼看催得緊,那個老大哥拿出了一千塊錢給她。

從此以後,她感覺自己的生活有了全新的依靠,常常領這個男人回家,甚至還背著孩子開過幾次房。紙是包不住火的,逐漸的,趙玉梅出軌已成了全村人談論的笑資。

孫正明回來以後,就聽見門口有人說這件事,一開始也認為這是沒有證據的事,半信半疑,直到計發哥說出實情以後,他才憤怒到了極點,趁孩子們沒在家,將趙玉梅鎖在房間裏,質問,並且毆打了一頓!

時至至今,這陣毆打依然是她腦海裏抹不去的陰影!

她報複不了孫正明,可是,卻可以報複江計發一家,所以,才鬧出了剛才那麽一出!

……

大隊部門口。

江計發撫慰著田桂枝臉上的傷,將她攬在懷裏,任由著她的埋怨,哭訴。

孫正明站在一旁,愧疚道:“計發哥,嫂子,真對不起,我回去會好好教訓那娘們的。”

“不用,一點小事,不足以影響我們兩家的感情,你把你的日子過好就行。”江計發麵無表情的說完以後,拉著妻子離開。

孫正明總覺得虧欠他們什麽,以前沒結婚的時候,他就常常和計發哥穿一條褲子,去以前南街大坑的一條水溝子裏摸魚,那個時候,就是有一個饅頭,計發哥也會掰成兩半分給他。可是結過婚後,他們卻互相漸行漸遠。

未來,恐怕連坐下來喝一頓酒,都成為了一種奢侈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