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農民工，神聖的職業
江浩傑答應了胡大武的‘考核’。
中午飯過後，有半個小時的休息時間。
在這段時間內，所有人都忙著搭肩說閑話，躲在陰涼地下乘涼。隻有胡大武和江浩傑沒有收工，站在水泥地上，承受著炭烤一般的溫度。
但兩人的分工不同，胡大武負責督促，而江浩傑，則是幹活。
在看完這位大哥一中午的示範以後，江浩傑有模有樣的學習起來，掄起那沉重的錘頭，咬著牙，一次次的砸向腳底下的水泥地。
亢亢亢亢的聲音，儼然成為了一道緩慢的節奏，成為了底下工人的笑資。
“看見沒，那個大傻瓜可真勤，工頭都給他穿小鞋了，他還不知道收斂。”
“看著吧，沒過幾天，工頭還要想辦法整他。”
“這小子是半輩子沒幹過活嗎？”
“倒不如說他腦門被擠了，你說是不是。”
“哈哈哈！”
漫天的嘲笑聲，很快就傳到了江浩傑的耳邊。
但他根本沒有心思去為那所謂的自尊做辯解，而是一門心思把精力放在手上的錘頭與腳底下的水泥地上，即使累的筋疲力盡，汗流浹背，他都沒有停歇。
就像胡哥說的那樣，吃苦並不是嘴上隨口一說，而是用行動去證明的。
是的，這是他目前最想做的。
作為一名合格的遊動工人，未來所要走的路，還有很長很長。他既然選擇走這條路，就必須以胡哥為目標，在短時間內，將工地上的粗活細活全部學會，就算以後在這條路上混不出什麽名堂來，可也是一種社會實踐不是嗎？
不過，剛剛步入社會的他，身體的承受能力畢竟有限。不到兩個小時後，他就失手將錘子丟下，躺在了地上。火熱的地麵，幾乎掩蓋他的正常體溫，刺激著他的每一寸肌膚。
但江浩傑卻不為所動，因為此刻，他的身體早已被剛才的曆練給掏空，汗水潺潺，順著他的臉部不斷的往下流。
“呼--呼--”
他喘著粗氣，抿了抿幹燥的嘴皮子，雙手攤開扭了扭頭，對著旁邊的胡大武說道；“胡哥，你現在是不是對我十分失望？”
胡大武笑了笑，走過去扶他起來，道：“誰說的，你做的很棒。起碼比我那時候堅持的時間長。”
“你那時候？”江浩傑好奇起來。
胡大武道：“是的，就是我剛來工地幹活那陣，那時候我和你差不多，不懂得圓滑，沒少被人穿小鞋……”
江浩傑喝了口水，趁著還有十幾分鍾的休息時間，坐在胡大武跟前，全程傾聽。
原來，胡哥的家境也很苦，二十三歲那年，妻子難產，孩子出生以後，她便去世。為了養家糊口，不得不到縣城裏打工，期間幹過不少的活，但都不穩定，直到來到工地以後，便賠上了他將近二十年的青春。
剛來工地時，他和江浩傑一樣，也是什麽都不會幹，也因此挨了不少罵。
據他說，二十年前，也就是1973年的時候，國家政策管的比較嚴，外出生意和打工，每天也是提心吊膽，晚上正在睡覺，會有相關檢查人員不定期過來，驗明身份；工期還沒結束，家裏有事半路離開，即使是向工頭打好招呼，到來時，工頭照樣不給工錢；中介騙子，往往在一片工期結束後，會出來活動，專門瞅準涉世未深的年輕人，把他們騙進黑煤窯裏做免費義工……
各種黑暗經曆，胡哥都順口一提，好似他的真實經曆一般。
江浩傑聽得入神，同時，也十分慶幸，自己沒經曆那個年代。
同樣的，胡哥能熬過那些困苦，他也一樣。
“胡哥，謝謝你給我講這麽多。”江浩傑道。
胡大武把手搭在他的肩上，長舒一口氣，道；“傻小子，你還年輕，未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如果可能的話，哥勸你，最好別走這條路。因為像我們這種人，說白了，以後沒了能力，連養活自己都難。”
江浩傑笑了笑，“胡哥，農民工沒什麽不好，至少在我看來，這是一份光榮神聖的職業，他們不偷不搶，靠著自己的一把刷子力氣，養活家裏，養活自己。比起那些偏門行業來說，並不低賤。”
“話是不錯，可是，你就真的打算一輩子像我這樣？”
江浩傑陷入了猶豫。
實話說，這次走出亢楊村，完全是為了逃避。
他與孫慧並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強行在一起，不止會牽連很多人，還會影響到現階段自己的生活。
正悅叔多次為難父親，甚至動用全村人口，誣陷自己綁架。
如果他與孫慧再次糾纏，指不定這個愛麵子，又小心眼的人會瘋狂到什麽程度。
江浩傑不想連累自己的家人，也不想讓孫慧在自己與父親之間為難，所以不告而別。但他打心裏不想放棄這段感情，三個月後，錄取通知書下來，他會再次回去，告訴正悅叔，告訴孫慧，告訴全村人，自己並不是個泥腿把子。
到那時，他將和孫慧名正言順的在一起。
隻是，命運允許他這麽做嗎？
大學一年的費用要好幾千，父親目前正在創業，錢都賠進去了，江浩傑就算在這建築工地上打三個月的工，賺來的錢，也不及學費的二分之一，這個大學到頭來，他還是上不了！
如果事情真的演變到那個程度，他才會考慮，胡哥所提出的問題。
可是現在，他沒想那麽多。
“胡哥，往後的路誰也說不準，走一步算一步吧，生活那麽苦，你不也一樣熬過去了嗎？”
江浩傑微微一笑。
“成吧，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不論選擇什麽，往後不要後悔就行。”胡大武說完，端起江浩傑跟前的半碗水，大口大口的喝了起來。
轉眼，十幾分鍾過去。
兩人各自輪著錘子，將水泥地鑿了一遍。
胡大武見周圍的地麵，全都平了以後，叫江浩傑停下手中的活，搭著升降機走下建築高樓，開始將自己二十多年畢生所學，一步步的傳授給江浩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