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男人的眼淚
聞言,秦書記一開始呆呆的看著他,後來忍不住笑出了聲,險些將‘還從沒見到過像你這麽傻的人’這句話脫口而出。
“小夥子,你這是什麽意思,我給其他工人都開十塊,怎麽輪到你這就成了八塊?”
江浩傑極為篤定道;“因為我迫切的想要這份工作。”
秦書記再次愣住,幾秒鍾以後,說道:“這樣啊,那我也不勉強什麽。”
他隨之拿起桌子上的電話,按了一個號碼以後,對著話筒講道;“老包,我這新來了一名工人,你過來一下,帶他去住的地方看一看。”
“好,趕緊的。”
放下話筒以後,他便點上一根旱煙,繼續忙碌。
江浩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拘束了十幾分鍾後,終於等來了這個認領他的人----包家煒。
這個人倒是很會來事,從來到秦書記家裏以後,又是討好又是遞煙,聊天當中總能把秦書記給逗笑。但江浩傑聽了,卻感覺沒那麽好笑。因為,他現在的思緒,早就飄到了不遠處的那家新興的建築上麵。
而且,不知道怎麽回事,他居然從那裏找到了一絲歸屬感。
是的,歸屬感。
如果他考不上大學,或是沒辦法再繼續去上大學,他可能一輩子將會在這種地方度過,成為一名寂寂無名的流動工人。
“你就是新來的工人?”
“哦,我是。”
“跟我來。”
也許是擺慣了架子,身為工頭的包家煒打心裏看不起像江浩傑這樣的工人,就連說起話來,都刹為冷淡。
江浩傑也沒當回事,從離開秦書記家以後,便追隨著他來到了住的地方。
這是一間老氏住宅,周圍斷壁殘垣,連張像樣的床都沒有,七八個人密密麻麻,你擁我擠的在地上鋪了層草席棉絮,就地躺著。周圍鞋子,日用品,雜七雜八,擺得到處都是。刺鼻的味道,讓人聞了,不清楚是潮氣,還是腳臭。
秦書記帶他推開門以後,就指著靠近牆角跟的地方,道:“你就躺那。”
似乎是很嫌棄這種地方,沒一會後,他就捂著鼻子,急匆匆的離去。
等他離開後,江浩傑便回頭把門關上,看著眼前一張張陌生的麵孔,沒說什麽,徑直來到牆角跟那片空地,隨後,將鋪蓋卷上的草繩解開,鋪在地上,忍受著這種在常人看來惡劣的環境,背對著這些工人,開始看書。
夜,逐漸深了,就在所有人都打呼嚕撓癢的時候,江浩傑卻怎麽也睡不著。
他合上一本書,蓋著自己的臉,開始想象著,明天以後,那從未有過的困苦生活……直到半夜兩點以後,他才有了困意。
……
早上,所有人都還在做美夢,包家煒衝進來喊道:
“起床了!起床了!”
所有人你擁我擠,開始毛手毛腳的穿衣服,江浩傑也在這些人的行列當中。
新來第一天,四周很多地方都不太熟悉,和這些老工人一樣,起床以後三五下工夫,提著毛巾來到門口的一家公共洗手間,洗了把臉後,將毛巾搭在肩上,整整齊齊的站在門口。
包家煒站在他們這些人麵前,事先講述了一下做工之前的基本要素。
“那些老工人,我就不和你們說那麽多胡求廢話,主要是針對新工人。我們這次的工程,是秦書記私人承包過來的。工期三個月。來年秦書記會親自擔任廠長,為這一方謀福利,開設一家罐頭廠。所以,我醜話說在前頭,安排給你們的事,別人一中午能做到,你要是一天還做不到,我就會到秦書記那請辭。你們也就不必在這耗費時間,拍拍屁股走人吧!”
這隊工人當中,大部分都是老工人,有幾個新來的,也都幹了幾天,身子骨個個都很結實,所以,包家煒的話,很明顯是隻針對江浩傑一個人。
江浩傑也不是傻子,比誰都心知肚明,也因此心理上承擔了很大的壓力。
幾分鍾後,宣講結束。
包家煒帶著所有的工人,像是個土財主一樣,兩手叉腰大搖大擺的前往了施工現場。
這是一處空曠的地基,和江浩傑在遠處觀望的不同,親臨現場以後,他才有了史無前例的緊張感。
大石頭、磚瓦到處堆砌是其次,重要的是,也不知道是不是秦書記經濟條件有限,還是其他因素,周圍連輛像樣的水泥車都沒有。
該不會是讓人用肩膀扛吧?
這些磚瓦還好,搬運起來沒什麽難度,可那一塊大石頭……遠遠不是他所能承載的了的。
想到這裏,他的喉嚨聳動了幾下。
“好了,多餘的廢話我也不多說了,按照你們各自的分工,開始幹活吧。”包家煒大手一揮,所有人都解散,開始搬石頭的搬石頭,扛磚得扛磚,隻有江浩傑還楞在這裏。
他呆呆的展望著這些人如流水一般的操作,這才得知,自己與他們這些人的真實差距。
“我說,你是真的邁不動腳?還是想讓我給你配個艱難一點的活?”包家煒臉色難看的看著他,言語間像是在威脅。
江浩傑隨即邁動腳步,前往扛磚,他現在沒有選擇,隻有量力而行。
“等等!”包家煒喊住了他,“新來的還很橫是吧?我讓你去搬磚了嗎?去搬石頭!”
果然,江浩傑擔心的還是來了。
他雙眼緊閉,忍受著新起的日頭,咬了咬牙,一句話也沒說,前去搬石頭。
包家煒站在一旁,好似在故意針對他一樣,看著他,從江浩傑搬起石頭的那一刻開始,再到放下,全程督促,在經曆了來回幾個過程後,這才冷哼一聲,口中絮叨了一句“磨磨唧唧,跟個娘們一樣”後離開。
江浩傑心裏苦。
可是,他不敢表達出來。
汗水滲透了他肩膀上、手臂上的傷口,但他卻隻能強忍著,垂下腦袋,一步一個腳印的伺候著這一片荒蕪的土地。
漫長的一天過去。
當所有人都抱著碗吃飯時,江浩傑卻全然沒有胃口,走出老宅,來到一處無人的角落裏,用剛才暗地裏從鋪蓋卷裏扯下來的棉花,一次次的擦拭著自己的傷口,眼淚也在刹那間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