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三爺大喜

呼吸一窒,花月倏地閉眼,假裝已經入睡,手將床沿抓得更緊。

她不知道李景允這話是什麽意思,但就是不敢動,心跳得極快,連帶著耳根也有些發熱。她隻著了中衣,薄薄的料子,貼在被褥上都能感覺到綿軟的觸感,更別說與人……

不過好在,這兩個字之後,李景允也沒再多說,掖了掖被角,打了個嗬欠就不再動彈。

緊繃著的弦慢慢鬆下來,她輕舒半口氣,試探地睜開半隻眼往旁邊看。

今晚月色皎潔,照進花窗裏,半個屋子都是幽亮的光,落在這人高挺的鼻梁上,勾勒出好一幅青山遠黛圖,他似乎也累了,眼睫垂下來,呼吸均勻悠長,中衣的青色衣襟微微敞開,喉結上下微滑。

花月看著看著眼裏就充滿了困惑,不明白他為什麽會在這裏,更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在這裏。遲緩地收回目光,她也慢慢合上了眼。

這一覺睡得沒那麽安穩,畢竟是靠在床沿的,她被陡然而至的失重感驚醒好幾次,到後來實在困倦,才往裏挪了挪身子。

李景允沒睡,在殷花月閉眼的一瞬間他就睜開了眼,戲謔地看著她幾次差點滾下床,又戲謔地看著她往自個兒這邊滾過來。

白日裏看起來那般刻板嚴苛的殷掌事,裹在被子裏隻有小小的一團,發髻散開,青絲披散在枕邊,襯得額頭分外白皙。她雙手都捏著被褥邊兒,兩隻爪子握成小拳頭,像是在戒備什麽。

無聲地笑了笑,李景允撐著腦袋,將自個兒隨身的折扇一折一折地掰開,然後捏去床外,對著她輕輕扇動。

這山上回暖本就要晚些,又下過雨,夜裏頗有些涼意,花月在睡夢中都覺得冷,下意識地往被子裏縮了縮,又挪了挪,不經意碰見個暖和的東西,想也不想就伸手抱了過去。

胳膊上一暖,李景允心滿意足地收了扇子,替她將被子掖了掖。

這才叫乖順呐。

若是溫故知在場,定會拿冊子將此厚顏無恥臭不要臉的行徑記載下來,以作野史之傳,然而眼下他不在,李景允也就肆無忌憚地繼續看著身邊這人,眉眼間是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溫柔和愉悅。

心口一直空落著的地方,好像突然被什麽東西給塞得滿滿當當,踏實又有些臌脹,讓他不自禁地就想笑。

一隻騙到手的狗而已,隨便養養,沒什麽稀奇,就是目的順利達成,他太高興了。

李景允是這麽給自己解釋的,然後心安理得地繼續盯著身邊這人看。

……

晨曦初露之時,花月醒了,她困倦地翻了個身,懶洋洋地蹭了蹭被子,結果就發現被子不太對勁。

青色的,還有些溫度。

錯愕了片刻,她猛地抬頭,卻正好撞到個地方,“咯嘣”一聲響。

“唔。”李景允吃痛地捂住下巴,低頭看下來,目光幽深晦暗,滿是怒氣。

愣愣地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花月打了個激靈,一把將他推開跪坐起來,雙手交疊,惶恐地道:“奴婢冒犯。”

眼裏劃過一絲明顯的不悅,李景允揉著下頷道,“昨兒剛教你的自稱,今日就還給爺了?”

花月一頓,立馬改口:“妾身知錯。”

“你一大早的知什麽錯,又跪個什麽?”他看起來還沒睡醒,眉目都懨懨的,扭頭瞥一眼外麵的天色,伸手就將她拽了回去,厚重的胳膊從她前肩壓下來,愣是將她按回了枕頭上。

“這麽早,起來做什麽。”

看看時辰,花月錯愕:“都寅時了,妾身要去交代廚房今日的膳食,還要與隨行的下人清點行李,後院的白鹿也該喂一喂,自然是要起的。”

她試圖去掰抬他的手臂,可剛一用力,這人就倏地將她整個人攏進了懷裏,下巴抵著她的腦袋頂,不耐煩地道:“爺沒睡醒,別吵。”

花月在他懷裏瞪大了眼,稍稍一動,鼻息間就充滿這人身上的檀香味兒。她眼眸往上轉,目及之處,能看見他青色中衣上的褶皺。

臉上莫名地有點發熱,她小聲嘟囔:“您沒睡醒就繼續睡,妾身該起了呀。”

李景允閉著眼,鼻音濃重:“多睡一個時辰。”

說罷,怕她再反抗似的,拍了拍她的腦袋。

花月:“……”

先前在將軍府,因為每日要做的雜事極多,她向來隻有兩個時辰好睡,眼下被他這麽按著,她不情不願地閉上眼,發現自個兒也不是不能睡著的。

疲乏已久的腦袋漸漸放鬆了下來,一直繃著的筋也逐漸軟化,花月打了個嗬欠,埋在他懷裏,當真又睡了過去。

半闔的墨瞳凝視著她,李景允看得出神,撚了撚她鋪散在他指間的青絲,眼底的光星星點點地亮起來。

他這廂旖旎萬分,原來的院子裏卻是炸開了鍋,溫故知和徐長逸一大早收到消息趕過來,就見沈知落陰沉著臉坐在主屋裏。

“怎麽回事?”溫故知看向旁邊的蘇妙。

蘇妙雙手托腮,聞聲轉過臉來,笑眯眯地道:“你們來了,也沒什麽事,我昨兒聽聞表哥要納妾,便想過來看看,誰料這屋子裏沒人,等了一宿也沒見回來。”

這還叫沒什麽事?

徐長逸臉都綠了,他站了半晌才消化幹淨蘇小姐這句話裏的事情,然後看向沈知落:“大司命為何也在這兒?”

沈知落抿著唇沒吭聲,略帶戾氣地掃了他一眼。

“你瞪我幹什麽?”徐長逸也是個炮仗脾氣,當即就炸了,“這是三爺的房間,蘇小姐是將軍府的人,在這兒坐著情有可原,你一個外人在這兒擺什麽臉色?”

溫故知連忙拉住他,笑著低頭:“大清早的被吵醒,各位心情都不好,冷靜冷靜。”

蘇妙挪了挪身子,擋在沈知落麵前繼續笑:“挺簡單的事兒,你們慌什麽。表哥那麽大的人了,也不會在這行宮裏走丟,至多不過剛納了妾心情好,帶人四處去逛逛,咱等他回來不就好了。”

溫故知應和地點頭。

徐長逸回頭瞪他:“你怎麽半點不意外?三爺納妾,納妾啊!你也不問問是誰,為什麽突然有此舉動?”

溫故知一愣,為難地撓了撓臉側,還沒開口,就聽得蘇妙笑道:“表哥一個人斷是幹不出這事兒的,得有人幫忙。你既然不知情,那溫大人肯定摻和了。”

想了想,她又打了個響指:“柳公子估計也知曉一二。”

徐長逸瞪大了眼,錯愕半晌之後有點委屈:“就瞞著我?”

溫故知滿眼慈祥地拍了拍他的肩:“三爺也不是擠兌你,昨兒你不是喝高了跟人打起來了麽,也沒空找你說。”

好像也是,的確怪不得三爺。徐長逸惱恨地捶了捶自己的大腿,然後拉著他問,“納了誰?”

饒有興味地看了沈知落一眼,溫故知笑道:“還能有誰,公子身邊就那麽一個姑娘。”

沈知落抬眼看過來,目光森冷逼人。

難得見他這麽生氣,蘇妙揚眉,笑道:“一夜沒睡,身體也扛不住,沈大人還是先回房吧,我讓下人看著,等表哥一回來就去知會你。”

她彎起眉眼,很是甜美地背著手朝他低下頭:“眼下有了烏青就不好看了。”

“不勞蘇小姐擔心。”滿腔都是怒意,沈知落實在無法好好說話,開口都濺火星子,“在下想在這兒等著。”

臉上的笑意僵了僵,跟著就淡了些,蘇妙抿唇,一雙狐眸定定地看進他的眼裏:“你等在這兒有什麽用?”

“與你無關。”他皺眉。

這態度實屬輕慢,徐長逸在旁邊都看不下去了,撈起袖子就想與他理論。

然而,還不等他走過去,蘇妙就已經抬腿踩在了沈知落坐著的軟榻上,“啪”地一聲響,紅色的裙擺一揚,像火一般鮮豔燦爛。

“不勞我擔心,又與我無關,那你應下婚事做什麽?”

她雙眼直視於他,絲毫不避讓,“是我聽錯了嗎?你在太子殿下提及婚事的時候反對過?”

眉心皺得更緊,沈知落掃一眼自己身邊的她踩著的繡鞋,莫名有點生氣:“你一個姑娘家,從哪裏學來的儀態?”

“我在問你話,你先答了再說。”她仰頭,“大司命現在說個不字來,我立馬去找太子退婚。”

臉色發青,沈知落閉眼揉了揉眉心。

溫故知笑著上來打了個圓場:“太子殿下都允了的婚事,哪有還退的道理?大小姐息怒,您也說了沈大人沒睡好,心情不佳。”

“他對著別人不佳可以。”蘇妙抿唇,固執地道,“對我不行。”

氣勢洶洶的話,說到最後尾音卻有點委屈,聲音都有點發顫。

沈知落聽見了,無奈地吐了口氣,袖袍一掃,將旁邊的涼茶倒來,遞到她手裏。

“就一盞破茶,還是涼的。”她不高興地嘟囔,可手卻伸來接了,仰頭喝下。

“氣消了?”他問。

蘇妙撇嘴,重新托著腮幫子看著他,哀怨地道:“你不能老凶我又哄我。”

徐長逸看得感歎啊,怪道都說中了情蠱的人是傻子,表小姐何等人物,在沈知落麵前竟然一點脾氣也沒有,能屈能伸的。

這沈知落也奇怪,分明不喜歡蘇妙,卻也願意低頭,一張死人一樣的臉看著就讓人來氣,但也好歹是鬆了眉了。

“乾坤卦象說,三公子此遭不該納妾,否則必有大禍,在下也是因此才著急。”沉默半晌,他終於願意解釋了,“如果趕得及阻止的話,那還有救。”

蘇妙聽得挑眉,不過也隻眉毛動了,整個人都沒別的反應。

沈知落很納悶:“你不擔心你表哥?”

“擔心倒是擔心,可是這卦象……”蘇妙輕笑,眼裏滿是揶揄,“卦象還說你我無緣呢。”

神色微微一僵,沈知落有些惱:“強行逆命,怎能怪卦象不準。”

“卦象連我逆命都算不到,又有什麽好信的?”蘇妙不以為然,“以溫禦醫所言來看,表哥納的是他身邊的殷掌事,那姑娘之前在莊氏身邊伺候,我見過兩回,人挺好的,不至於害了表哥。”

沉怒起身,沈知落道:“萬一你表哥害了她呢?”

蘇妙怔然,還沒來得及接上他這話,就聽得門口有人冷聲答他:“那也與你無關。”

眾人齊齊順著聲音看過去,就見李景允跨門而入,一身青鯉長袍灑滿了朝陽。在他身後半步,殷花月也跟著進門,原先還半散的發髻眼下已經整齊地高挽,衣裙也已經換了樣式。

徐長逸嗷地一聲就撲了過來:“三爺大喜!”

李景允眼疾手快地按住他的肩,微微一笑:“隨禮記得補上。”

“沒問題。”徐長逸越過他看向後頭的人,唏噓不已,“這兜兜轉轉的,不還是她嘛。”

這話聽著哪裏不對勁,花月疑惑地抬眼,卻正好對上後頭迎上來的蘇妙。

“殷掌事。”她眨巴著眼看著她,又搖頭,“不對,現在是不是該喚一聲小嫂子?”

蘇妙一向是個可人兒,花月對她印象不錯,便也朝她屈膝:“表小姐。”

“千算萬算,也沒算到這老鐵樹會在這兒開上花啊。”繞著她轉了兩圈,蘇妙撫掌而笑,“回去說給莊姨聽了,也算是雙喜臨門。”

“雙喜?”花月不解。

蘇妙高高興興地就將後頭的沈知落給拉了上來:“你與我表哥成了事兒,我與沈大人也要訂親,可不就是雙喜麽?”

四人相對而立,李景允淡笑著,心裏那股子躁怒又泛了上來。

他是料到過這樣的場麵的,親手拉了蘇妙和沈知落的紅線,又設計納了她,那她就早晚會和沈知落這樣麵對麵站著,各自歎惋自己的命運和與對方那淺薄的緣分。

從小到大這世上就沒有三爺得不到的東西,殷花月也一樣,哪怕心裏有人,他也有本事讓他們隻能相看淚眼,再無執手之機。

大功告成,按理說他現在應該是來看好戲的,但不知道為什麽,一想到殷花月的眼裏會出現對沈知落的不甘和不舍,他就覺得煩。

煩到想立馬拉著人離開這兒。

“怎麽?”蘇妙突然開口,“你認識我小嫂子?”

李景允側頭,就見沈知落臉色蒼白地盯著他身邊的人,眼裏的血絲讓他看起來有些猙獰。

微微眯眼,李景允一個轉身就將他擋了個嚴嚴實實,然後低頭看著殷花月道:“跟爺去用早膳。”

花月抬起頭來,一雙眼清澈幹淨地回視他:“來的時候不是用過了?”

躁怒的眼底像是被澆上了一瓢清泉,李景允錯愕,意外地看著她。

她好像沒什麽難過的意思,甚至對沈知落的憤怒沒有任何回應,白皙的臉蛋在晨光裏鍍上了一層暖色,整個人看起來都溫柔又平靜。

“您沒吃飽?”她想了想,“那妾身讓廚房再送一些來?”

妾身。

沈知落一聽這自稱就閉了閉眼,李景允真是好本事,手腳快得壓根不給人任何阻攔的機會。殷花月也是有本事,竟能隨意將自己的一生都委付於人。

跟他對著幹,就想證明她不會孤老一生?

氣極反笑,他狠狠地拂了拂袖袍:“這裏也沒在下什麽事了,便先告辭。”

“不送。”李景允勾唇。

蘇妙一臉茫然地看著他們,本想問點什麽,可一權衡,她還是擺手道:“衣裳首飾算我給小嫂子的隨禮,祝二位花好月圓,我去看看他。”

“也不送了。”

兩人前後腳跑出門,主屋裏一下子安靜了許多。李景允牽起殷花月的小爪子,望向旁邊嗑瓜子看好戲的兩個人。

徐長逸被他看得差點將瓜子殼咽下去,慌忙道:“我們剛來,不至於也要走吧?”

“你們走不了。”他拉著人在軟榻上坐下,給了包蜜餞讓她吃,然後抬眼看向溫故知,“有的是事要做。”

溫故知不慌不忙地嚼著瓜子仁,滿眼含笑:“三爺這回肯提前與兄弟們打招呼,小的已經是感動不已,剩下的都安排好了,就算不能全身而退,也至少能少受點罪。”

“什麽意思?”徐長逸茫然地湊過來,“安排什麽?”

拍了拍他的肩,溫故知道:“你今日也別閑坐著了,上山去打打獵。”

“你們都不去,我一個人去打什麽?”

“柳兄在上頭呢。”溫故知笑了笑,“隻管往東邊走,去找他就是。”

眼裏閃過一絲了然,徐長逸沒有再問,扔了瓜子起身道:“那我也就不多打擾了。”

他朝花月點頭,花月亦是低頭回禮,目送他飛快地跨出門檻,輕輕抿了抿唇。

“別動。”李景允捏著她的手指,分外嫌棄地道,“你指甲怎麽都不修?”

回過頭來,她有點臉紅,掙紮著想收回手:“當奴婢的都這樣。”

“都說了別動。”他皺眉,捏緊她的手,從抽屜裏拿出剪刀,將她這食指上的倒刺一一修理幹淨。

太陽出來了,金燦燦的光從正門照進來,整個屋子都亮堂了不少。溫故知目瞪口呆地看著軟榻上那兩人,覺得有點晃眼睛。

三爺先前怎麽說的來著?一個丫鬟而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對付長公主和韓府。

可眼下這是怎麽的,不重要的丫鬟,也值得他親自拿剪刀替人修剪指甲?最離譜的是,殷花月看起來很尋常,恪守著自己妾室的本分跪坐在他身邊,可這位爺倒是好,硬要將人往自己懷裏帶,急得人家臉都紅了。

要不是怕那剪刀突然朝自個兒飛過來,溫故知真想問他醉翁之意到底是在酒還是在人。

“算算時辰,我也該去藥房了。”他唏噓地起身,“今日我是免不了被傳喚的,不如早些去備好藥箱。您二位且歇著,我也先告退。”

聽著這話,花月心裏緊了緊。

門被打開又合上,屋子裏總算隻剩下他們兩個人,李景允扔了剪刀睨她一眼,哼笑:“皺著個臉又在愁什麽?”

“沒。”她垂眼,腮幫子鼓了鼓,“妾身在愁午膳吃什麽。”

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的臉頰,李景允咬牙道:“你是當慣了奴婢不會享福了是不是?跟了爺還用愁這些?”

麵前這人身子端著儀態,眼瞳卻又開始亂晃:“那……妾身現在應該愁什麽?”

“愁怎麽哄爺高興。”他揚眉,目光落在她驟然攏起又慌忙散開的眉間,眼底笑意又起,“妾室隻用做這個。”

花月不太樂意,但她也不敢表露,低頭看著自個兒的裙擺,整個人就突出一個乖順。

“公子。”院子裏的小廝突然跑到了門邊,慌張地道,“長公主傳話,讓您今日開獵。眼下已經有些晚了,您還是快些動身吧。”

此話一出,他身邊這人輕輕地顫了顫。

李景允好笑地看著她,伸手將她的爪子裹進掌心,然後撐著軟榻起身道:“走,今日有真的獵要打。”

她沒吭聲,跟著他出門上馬趕赴獵場,一路都低著頭,與做奴婢之時也沒什麽差別,低眉順眼,姿態謙卑。

今日去獵場注定是不太平的,她這柔軟可欺的模樣,讓李景允略微有些擔憂。

然而,三柱香之後。

花月站在獵場的看台之上,唇邊帶笑。

長公主今日的眼神格外嚇人,表情也陰冷非常,四周的奴仆都大氣也不敢出,就算是旁邊的韓霜,也被嚇得坐遠了些。

可她像是什麽也沒察覺一般,站在離長公主最近的地方,安靜地看著自己的手指。

“聞說景允院子裏鬧了些事。”長公主皮笑肉不笑,“正好閑得無趣,你可否給本宮說來聽聽?”

花月聞言便走到她身前,乖巧地叩首行禮,然後道:“奴婢有罪,請長公主責罰。”

原本就支著耳朵聽著這邊的眾人,眼下紛紛轉頭看了過來。

李景允也跟著抬眼,就見那鳳座下頭像是綻了一朵海棠花,花月不卑不亢地跪坐著,螓首半垂,鬢邊一縷碎發從耳後落下來,輕輕蹭在她的臉上。

周和姬垂眼看著她,沉聲問:“你何罪之有?”

她抿唇,嘴角彎起一個小小的弧度,琥珀色的眼眸朝他轉過來,目光溫柔又眷戀:“身為奴婢,卻貪慕主子風華,實在是罪無可赦。”

心口毫無防備,突然就被人一撞。

李景允怔然地看著她,有那麽一瞬間的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