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CDATA[話分兩頭,待他們離開金滿樓之後,沈桐雲越想越不對,氣衝衝回了家。
她一陣風似的衝進房間,便看到了正在納鞋底的鬱七娘。
“娘!”沈桐雲委屈地喊了一聲。
鬱氏抬頭看了她一眼,“怎麽了,這樣風風火火的?”
“你怎麽又在這裏納鞋底啊!”沈桐雲氣衝衝地上前一把從她娘手中把納了一半的鞋底抽了出來,扔到一旁的桌上,“讓吳嬸做啊!”
吳嬸是家裏買的仆婦,平時負責針線上的事情,可娘總是這樣,寧可讓她閑著,也要自己納鞋底!
鬱氏看了她一眼,又拿起了鞋底,“你爹腳大,穿不慣別人做的鞋,隻有我納的千層底才合他的心意。”
矯情。
沈桐雲翻了個白眼,在她看來,誰做的衣裳鞋子不是穿?偏爹矯情,娘還慣著他。
“不是,我差點被你帶歪了,娘啊,我今天在鋪子裏遇到一個很奇怪的男人,自說自話地扔了張很長的單子給劉叔,開口要從鋪子裏調貨……而且都是極貴重的東西!”
鬱氏手中的針一歪,刺到了指尖,她眉頭微微一蹙。
“重點是,他手上還拿著爹的信物!”沈桐雲越說越覺得不對,眯了眯眼睛,“……該不會是爹和別的女人在外頭生的種吧。”
“胡說什麽!”鬱氏猛地拔高聲音。
鬱氏從來都是溫溫柔柔的,沈桐雲被她冷不丁一嗓子嚇住了,“娘……”
“你一個姑娘家,說話怎麽如此粗俗,你爹是什麽樣的人你不知道嗎?這樣編排他!”鬱氏冷凝著一張臉道,“天天在外頭跑,越發沒個女孩子的樣子了!回房去把《女訓》抄寫十遍,不抄完不準出門!”
沈桐雲一下子苦了臉,訥訥地道:“可……那個男人會是誰嘛……”
“好了,我知道了,這件事回頭我會跟你爹說的。”鬱氏擺了擺手一副不想聽她多言的樣子。
枕桐雲垂頭喪氣地被她娘攆出了房間,一肚子疑雲沒有得到半點解答。
房裏,鬱氏麵色難看地坐著,許久之後,才沉沉地歎了一口氣。
“十多年了,他們到底還是來了啊。”
為什麽,還要出現呢。
朱家的馬車一路駛到施伐柯家門口。
“施姑娘,到了。”外頭,車夫喊道。
施伐柯看向朱顏顏,“顏顏,今日真的對不……”
對不起……
話還沒說完,便被朱顏顏打斷了,她坐得筆筆直,眼睛亮閃閃地看著施伐柯,“今日我很開心,謝謝你,阿柯。”
嘎?
看著施伐柯張著嘴巴,一臉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表情,仿佛在說“你逗我?”,朱顏顏“噗嗤”一下笑出聲來。
“那隻釵我很喜歡。”朱顏顏筆筆直坐著,一本正經地道:“賀小姐也是你的朋友,你卻還是站出來替我說話了,我很開心。”
以及,放心,我不會找賀小姐麻煩的。
因為奶娘就在一旁坐著,這一句朱顏顏沒有說出來,但施伐柯看懂了。
施伐柯有些不自在地撓撓腦門,斟酌著道:“也許我這樣講你會生氣,而且仿佛有點站著說話不腰疼,但可甜吧……其實她心地不壞,就是行為有時候有點莫名其妙。”施伐柯說著說著,越發糾結了,感覺怎麽講都好像很奇怪的樣子。
朱顏顏眼睛笑得彎彎的,“嗯,我知道,她是阿柯的朋友,阿柯這樣好,她又怎麽會是壞人呢。”
咦?原來還可以這樣論證的啊?
施伐柯一呆,隨即眨了眨眼睛,感覺爪子有點癢癢,到底沒忍住在奶娘震驚的視線中……伸出爪子摸了摸朱顏顏滑溜溜的小臉蛋,喃喃道:“顏顏啊,你真是個可愛的好姑娘,當你相公一定很有福氣。”
朱顏顏的臉騰地紅了,但還是滿含期待地小小聲問,“是……是嗎?”
“嗯!”施伐柯一本正經地點頭。
得到了肯定,朱顏顏的眼睛越發的亮了,兩個傻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越發顯得傻了。
一旁的奶娘看得眼睛疼,矜持啊小姐!矜持!總感覺她家小姐最近越發不知道矜持是何物了呢,果然是女大不中留麽……
揮別了施伐柯,朱顏顏在奶娘糾結的視線中微微挺直了腰,正襟危坐。
奶娘看著看著,眼神漸漸又變得欣慰且驕傲起來,她教出來的小姐規矩禮儀真是無可挑剔呢,施姑娘說得對,誰能娶到她家小姐,那絕對是得了天大的福氣!
隻是今日……
想起今日小姐受到的委屈,奶娘的麵色又沉了下來,那賀家與沈家不過區區商賈之家,竟然也敢欺負到她家小姐頭上來……這件事她斷然不會瞞著夫人的。
禮儀無可挑剔的朱顏顏並不曾注意奶娘的心思,此時她已是歸心似箭,為了不讓奶娘看出端倪,她半點不敢露出馬腳,可那塞在她腰間的物什讓她十分在意,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那是什麽。
在朱顏顏的焦急與期待中,馬車終於停了下來。
“哎呀,小姐你慢點。”奶娘扶著朱顏顏下了馬車,見她腳步匆匆,不由得習慣性嘮叨了一句。
朱顏顏生怕奶娘起疑,咬咬唇湊到奶娘耳邊小聲道:“奶娘,我急著……更衣。”
奶娘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隨即左右看看,輕咳一聲,不動聲色地扶著自家小姐加快了腳步。
好容易回了房,貼心的奶娘怕自家小姐害羞,主動回避了。
朱顏顏鬆了口氣,獨自躲進了屏風後麵,迫不及待地伸手往腰間一摸,摸出了一個小小的錦囊……呀,這便是傳說的私相授受吧!
自小恪守閨訓、循規蹈矩長大的朱顏顏心裏砰砰直跳,仿佛懷揣了一隻小兔子。
捧著臉害羞了一陣,朱顏顏鄭重地打開了錦囊,便見裏頭放著一紙信箋,上書:“今夜亥時,在下欲登門拜訪。”
看起來仿佛十分正經的一行字,字跡疏朗,如同那個人一般高大偉岸,如果忽略那個不大正經的時辰的話……說得如此光明正大,其實就是意欲夜探香閨吧!朱顏顏把這短短的一行字看了一遍又看一遍,又想起之前在金滿樓見到他時的模樣,臉上紅霞一片。
正是止不住的思緒翻飛之時,外頭忽然有腳步聲傳來,朱顏顏慌忙將信箋塞回了錦囊,又將錦囊貼身藏好,仔細看了看並無不妥,這才從屏風後頭走了出來,似模似樣地淨了手。
進來的是她的貼身侍女臨夏。
臨夏是個最為細心妥帖的,朱顏顏裝模作樣地隨手拿了本書在窗前坐下的時候,一旁的小幾上已經擺上了茶水和幾樣她平日愛吃的糕點。
“小姐,仔細累了眼睛,要奴婢給你念念嗎?”臨夏柔聲問,小姐跟個琉璃人兒似的,房裏伺候的人已經習慣了輕言細語。
朱顏顏搖搖頭,心不在焉地捏了塊紅棗糕放在嘴邊慢慢咬,她雖眼睛盯著書,心思卻全在那個裝著信箋的錦囊裏,想到那張信箋上寫的內容,隻覺得一顆心撲通亂跳個不停。
她麵前的書久久都不曾翻過一頁,她亦不曾發覺奶娘竟然一直都沒有回來。
待那顆撲通亂跳的心好不容易平穩下來,朱顏顏忽然又有些焦躁起來,他知道怎麽進府嗎?萬一被捉住了怎麽辦?話說自從祖父致仕返鄉的途中遭遇了山匪之後,府裏便養了好些個武藝高強的護院呢……
想著想著,朱顏顏不由得咬著手指開始坐立難安。
“小姐,怎麽了?”臨夏見小姐忽然將書推到一旁,一副心浮氣躁的樣子,忙上前詢問。
朱顏顏搖頭,“沒事,不用管我。”
說罷,就不理會臨夏了。
畢竟私會這種事情,便是阿柯她都不大好講的,更何況是臨夏呢?臨夏可是母親安排的人……臨夏若是知道了,母親也就知道了啊!
臨夏怎麽可能真的不管她,且看小姐這副坐立難安的樣子可不像沒事,正在臨夏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奶娘終於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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