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CDATA[“劉叔你瘋了!”沈桐雲氣得尖叫。
“小姐莫鬧了,驚擾了客人便不好了。”掌櫃忙拉住這位氣得臉紅脖子粗的東家小姐,苦口婆心地勸說道:“便如那位公子所言,我定會先將此事稟報於東家,再由東家決斷,若真是騙子,也定不會讓他輕易得逞。”說著,掌櫃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這位東家小姐,往日看她行事也算頗有章法,怎麽這會兒就如此急躁了呢。
且……這事兒蹊蹺。
他是這金滿樓的老掌櫃了,以前同東家喝酒時,偶爾聽東家提起過,這金滿樓的大東家啊……另有其人,現在這東家不過是替人代管罷了。
現如今看東家小姐這副將金滿樓視作所有物的樣子,若此事是真的,隻怕還有得鬧……
就不知東家代管了這鋪子這麽多年,付出了那麽多心血,還甘不甘心將鋪子歸還了,說到底他是東家請回來的,自然也隻聽東家的……現在就看東家怎麽說了。
陸竹西不曾理會掌櫃的小心思,也不曾理會氣呼呼地瞪著他的沈桐雲,而是衝著朱顏顏略一點頭,便打算離開。
隔著帷帽,朱顏顏對上他的視線,不知為何心中陡然一跳,下意識便往前一步,似乎想攔住他,這廂沈桐雲冷眼瞧著,見狀忽然冷笑一聲,衝過來推了朱顏顏一把,朱顏顏驚呼一聲,一下子往前撲去。
陸竹西忙伸手將她攬住,又反手將她頭上差點掉下來的帷帽又戴了回去,避免了她的臉曝露在眾人的目光之下,隻是,眾目睽睽之下這動作已經逾矩,他知道山下規矩大,趕緊扶她站穩,然後鬆開了手。
“沒事吧?”見她呆呆的,他忍不住多問了一句。
畢竟,這是他未來的媳婦。
朱顏顏卻是站在那裏,隔著帷帽怔怔地望著他。
沒事吧?
這樣耳熟的話。
時光似乎一下子重疊,她仿佛再次看到了那個逆著光出現的少年,那個將她拉出絕望之地的少年……
那時,他亦是這樣對她伸出手。
他說,沒事吧?
“哈,書香門第的小姐規矩不過如此,大庭廣眾之下竟然與一個男人拉拉扯扯……”沈桐雲的話音未落,便被一個重重的耳光扇得轉過臉去,她一下子捂住臉,瞪向那個竟然膽敢甩她耳光的老婆子,“你!”
“沈小姐還請慎言,你今日一言一行,老奴都會盡數稟報夫人。”奶娘鐵青著臉,一字一頓地道,“我家小姐善良,不與你計較,可朱家不會放任家中嫡出的大小姐遭此羞辱,你且等著。”
奶娘死死瞪著沈桐雲,那眼神如狠一般森冷,仿佛能吃人。
沈桐雲不自覺被她狠厲森冷的眼神盯在原地,竟是半晌沒敢動彈。
“施姑娘,我們回吧。”奶娘說著,便收回視線,扶著還在發怔的朱顏顏走出門去。
施伐柯看了一眼陰沉著臉站在沈桐雲身邊一言不發的賀可甜,隨朱顏顏一同走出了金滿樓,上了馬車。
馬車的輪子剛開始動起來,一直呆呆的朱顏顏卻仿佛突然驚醒一般,猛地摘下帷帽,然後伸手掀開車窗的簾子往外看去,結果這一看,便看到了那身形高大的男子,他正站在金滿樓門口,也正遙望著馬車的方向。
對上朱顏顏有些急迫的視線,他似乎明白了什麽,勾了勾唇,忽然抬起手對她揮了揮。
隨著他抬手的動作,衣袖微微下滑,露出一截小麥色的手碗。
朱顏顏眨了眨眼睛,她看到他的手腕內側,有一枚形狀奇特的刺青,似龍非龍,似蛇非蛇。
朱顏顏又眨了眨眼睛,感覺眼眶有些濕。
明明先前她總是記不住陸秀才的模樣,可是眼前這男子,隻一眼,她便將他的模樣牢牢地記在了自己腦中,大概一輩子都不會忘。
原來這才是她要找的人,陸秀才沒有說謊。
朱顏顏想起了那日在施家,阿柯和奶娘離開後,她單獨與陸秀才相對而坐時,他說的那些話。
他說,朱小姐你當真認錯人了。
他說,當年救下你,又答應娶你的人,是我兄長。
當時,她問他,你兄長……叫什麽名字?
他說,陸竹西。
陸竹西,朱顏顏看著那個對著她揮手的男子,將這個這些天已經在心底回味了無數遍的名字又在舌尖輕輕地繞了一圈。
陸竹西。
這次真的沒錯了,她想。
第一次見麵,他救她於生死。
第二次見麵,他又救她於難堪的窘境。
朱顏顏想,陸竹西,大概是她命中注定的英雄。
金滿樓門口,陸竹西微微挑眉,他自幼習武,目力極佳,因此看到她的唇動了動,看口型是……陸竹西?
她在叫他的名字。
他心口陡然一熱,視線忍不住在那張櫻桃小口上流連了一番,她的唇小小的,仿佛塗了口脂,紅灩灩的。
陸竹西忍不住翹起了唇角,真漂亮啊。
他記得這姑娘小時候就十分漂亮,如今長開了更是令人驚豔。
隻是瘦了些,娶回來定要好好養著才行。
馬車漸漸駛遠,朱顏顏遲遲舍不得放下車簾,直至那個人影再也看不見。
“顏顏,你在看什麽?”馬車裏,施伐柯湊上前去看,卻什麽也沒看到。
“……隨便看看。”朱顏顏有些心虛地道,到底依依不舍地放下了車簾。
見自家小姐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奶娘心疼極了,伸手攬過小姐,如小時候一般輕輕拍著她的背,氣哼哼地道:“賀家和沈家著實欺人太甚!我回去一定要稟報大夫人,讓他們付出代價,真當我朱家無人了!”
施伐柯動了動唇,欲言又止。
“奶娘,我沒事,今天的事情不要告訴娘了,免得她擔心。”朱顏顏對施伐柯眨了眨眼睛,然後拉著奶娘的衣袖,輕聲道。
聽到朱顏顏這樣講,施伐柯感激地衝她笑了一下,心裏鬆了一口氣,雖然賀可甜今日著實有點過分,可同她認識這麽多年,施伐柯知道她並不是真的有什麽壞心眼,若是當真因此開罪了朱家……隻怕麻煩不小。
畢竟,自古民不與官鬥,朱家可是官宦之家。
“可……”奶娘顯然不服氣,但一對上自家小姐懇求的眼神,到底歎了一口氣,“我的小姐啊,人善被人欺,你這樣嫁了人可怎麽辦啊。”
提到“嫁人”二字,朱顏顏又有些出神了。
“小姐,你當真沒事?”奶娘見狀,又問。
“我沒事。”朱顏顏將臉埋在奶娘懷裏,嘴角彎彎的,眼睛亮亮的。
她豈止沒事,她簡直太好了。
然後,冷不丁地,朱顏顏忽然想起了在金滿樓時,陸竹西給了那掌櫃一張單子。
他說,“這些是我作聘禮之用,所以請務必小心,莫要出什麽差錯。”
朱顏顏窩在奶娘懷裏,感覺臉頰燙得嚇人。
他真的來了。
他來娶她了。
不過……他知道她先前將陸池錯認成他的事嗎?
他會不會生氣?
一時間,朱顏顏又喜又憂。
正是百爪撓心的時候,朱顏顏忽然覺得自己腰間硌得慌,正欲伸手去摸,忽然想到了什麽,又猛地收回了手,然後有些突兀地坐直了身子。
“小姐,怎麽了?咦……你的臉怎麽突然這樣紅?”奶娘看著朱顏顏突然坐得端端正正的,又見她往日有些蒼白的臉上緋紅一片,心裏一慌,忙伸手去摸她的額頭,“該不是發熱了吧?”
“沒事,我……我有點熱,透透氣。”朱顏顏有些別扭地說著,直著身子轉頭看向窗外。
奶娘眉頭又皺到一起去了,完了,小姐看起來更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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