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CDATA[經過協商,陸池與朱顏顏的見麵安排在兩日之後,地點就在施伐柯的家中。

這日一大早,施大哥和娘各自去了衙門,施二哥和爹去了鋪子,就連最近一直窩在家中溫書畫畫的施三哥都出門了,家裏就剩施伐柯和狗勝。

朱顏顏來得很早,比約定的時間足足提前了半個時辰。

“阿柯,我是不是來得……太早了些?”朱顏顏略有些羞赧地道,她今日搽了胭脂,往日略顯蒼白的臉頰顯得紅粉緋緋的,氣色很好,身上穿著杏色繡花對襟上衣搭石榴紅的下裙,裙頭上繡著大團大團盛開的牡丹,整個人仿佛一朵人間富貴花,顯然是精心打扮過了。

倒是和她往日的裝扮不太一樣,這是哪哪都在往“有福氣”的樣子上靠啊。

“阿柯?”見施伐柯沒有回答,隻看著自己一副神遊的樣子,朱顏顏輕輕拉了拉她的衣袖。

“啊什麽來著?……哦哦,是挺早。”施伐柯回過神來,下意識便接口。

一旁的奶娘立刻咳了起來。

施伐柯忙更正,“不早不早,進來坐吧。”

朱顏顏便抿嘴笑了起來,親親熱熱地挽著施伐柯的手進了院子。

因為時候尚早,施伐柯便端了茶水點心與她消磨時間,朱顏顏的情緒絲毫不見低落,還興致勃勃地同施伐柯一起煮茶準備點心……這架勢,怎麽看也不像是放棄了陸池然後來見他最後一麵的。

“奶娘,顏顏今日的心情似乎……很好?”施伐柯看了一眼對狗勝產生了莫大的興趣,正與狗勝玩得不亦樂乎的朱顏顏,拉著奶娘小聲道。

……嗯好吧,不是與狗勝玩,而是在玩狗勝。

往日十分高冷的狗勝已經被她玩得有點暈頭轉向了。

“是啊,小姐自從大夫人答應了她與陸秀才見麵,整個人就變得奇奇怪怪的……”奶娘亦是一臉糾結,眼中是滿滿的擔憂之色。

有時會一個人發著呆然後忽然抿嘴偷笑,有時候不知是想起了什麽,又一副含羞帶怯的模樣,真的特別的反常啊!

且今日這種場合,她不僅不見一點擔憂難過,整個人簡直神采飛揚得離了奇。

可這種事情又不好直接問她,總不能問她明明是來見陸秀才最後一麵的,為何竟然毫不傷心,還如此開懷?……這不是戳人家肺管子麽。

外頭敲門聲響起的時候,朱顏顏正在同施伐柯下棋。

朱顏顏正咯咯直樂,“我第一次看到有人可以把棋下成這個樣子。”

施伐柯抽了抽嘴角,雖然她知道自己是個臭棋簍子,但除了嘴巴最壞的三哥外,還從來沒有人這樣當麵吐槽過她……也從來沒有人可以如此毫不敷衍地與她下棋且還能自得其樂的。

聽到敲門聲,朱顏顏手中的棋子“啪”地一下掉在了棋盤上,妝容精致的小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緊張的表情。

“阿柯……”她看向施伐柯,眼睛亮亮的,似乎有些期待,又有些不知所措。

施伐柯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撫道:“我去看看。”

說著,起身去開門。

站在門外的正是陸池,他臉上的傷看起來已經好了許多,隻眼角和嘴邊仍有一些淤痕,比起盛裝打扮的朱顏顏,他的衣著顯得有些隨意。

見到大門打開,陸池站在那裏衝她一笑。

施伐柯下意識便回了他一個笑容,“陸公子,請進。”

因為見到他按時赴約,施伐柯總算放下了心頭大石,衝他笑得也格外真誠。

陸池頷首,撩起袍擺,抬腳踏進了院子。

“朱小姐已經來了。”施伐柯輕聲道。

話音未落,轉身便看到了已經起身走了過來的朱顏顏……以及大約是因為朱顏顏的“不矜持”而一臉恨鐵不成的鋼的奶娘。

“陸公子,早。”朱顏顏彎了彎眼睛,衝他甜甜一笑。

陸池拱拱手,表情是一片波瀾不驚,“朱小姐早。”

奶娘見他如此冷淡,臉一下子拉得老長,朱顏顏卻仿佛不覺得,仍是笑得甜甜的。

“都進屋坐吧。”施伐柯忙打了個圓場,將他們引進了廳堂。

朱夫人雖然答應朱顏顏同陸池見一麵,但也提出了諸多要求,其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陸池和朱顏顏不得單獨見麵,必須得有奶娘和施伐柯在場陪同,因此進了廳堂之後,施伐柯和奶娘都落坐了。

陸池與朱顏顏相對而坐,施伐柯和奶娘則各坐一側。

朱顏顏縱然有百般心思千種手段,但到底自小被養在深閨不曾見過外男,且……眼前這人還是她意圖托付一生的男子,因此她看起來有些緊張,眼睫微閃,一雙柔荑已經不自覺緊緊地絞在了一塊兒。

陸池隻是靜靜坐著,大概因為提出要見麵的人是朱顏顏,因此他完全沒有要主動開口的意思,氣得坐在朱顏顏身側的奶娘直拿眼刀子扔他。

若眼刀能殺人,此時陸池大概已經被砍得體無完膚了。

朱顏顏仿佛不曾察覺這略顯詭異的氣氛,在心底給自己打足了氣,這才笑盈盈地打破了沉默。

“陸公子可曾用過早膳?”她這樣笑盈盈地看著陸池,問。

“已經用過了。”陸池中規中矩地回答。

朱顏顏眨巴了一下眼睛,看著陸秀才明顯有些冷淡的麵色,心裏的緊張感突然就奇跡般被壓了下去,她忽爾一笑,脆聲道:“我今日用了兩碗粥呢。”

一旁,奶娘仿佛被嗆到了,使勁咳了咳。

“……朱小姐好胃口。”陸池抽了抽嘴角。

“最近我都有好好用飯,奶娘都說我豐腴了許多……”朱顏顏完全不看正拚命對她使眼色的奶娘,再接再厲地又道。

陸池覺得這話題的走向有些詭異,決定把話題引回正軌速戰速決,“朱小姐,你今日為何要見我?”

朱顏顏咬了咬唇,一雙柔荑絞纏得越發緊了,緊得指關節都微微泛白。

“其實……其實我朱家也薄有家財,從我出生之後我爹娘就開始給準備嫁妝,如今已經很是豐厚了。”朱顏顏咬了咬唇,答非所問。

陸池正有些不耐煩的時候,突然注意到了朱顏顏不停顫抖如蝶翼般的眼睫……她並不如表現出來的那般鎮定,仿佛有些緊張,更多的是窘迫,可她這辭不達意的,到底想表達什麽啊?

“雖……雖不比賀家豪富,但、但也……”朱顏顏心理再強大,也有些捱不過去了,她說著說著,鼻子有些泛酸。

不能哭不能哭,這個時候可千萬不能哭。

陸池怔了怔,忽然有些啼笑皆非,忍不住斜睨了坐在一旁的施伐柯一眼,見她正一臉擔心地看著朱顏顏,不由得歎了一口氣,心裏有點泛酸,自己看中的姑娘是個不開竅的,那個木頭似的家夥何德何能竟然有個姑娘為他如此掏心掏肺,拋卻矜持,隻恨不能把一顆心都捧出來給他看。

那個木頭大概也沒有想到這姑娘竟然牢牢記著他十年前的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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